你泡一杯苦丁茶喝吧!

一、

父親李綠已經逝去多年了。

關於父親的記憶,大多是與苦丁茶有關的。

土豆村本來不產苦丁茶。

而父親也不是土豆村土生土長的。

父親曾說自己是廣西大新縣龍門鄉苦丁村人,所以他李綠引種的苦丁茶是天下最正宗的。

父親去世後第二年,李苦去了廣西苦丁村,卻尋訪不到有關父親的半絲蹤跡,但可以確定父親是廣西人。

父親為何要從廣西不遠萬里來江南謀生?而母親又何時看中父親,強迫外祖父招父親上門的?這些事情都已隨父母的逝去而埋入黃土中了。

留下的是父親常說的一句話:你泡一杯苦丁茶喝吧。

喝了苦水,你會知道這個世界的平靜來之不易,你會更加珍惜!

二、

李苦是李綠的大兒子。

當初學石匠也是李綠的主意,李苦一則力氣大,二則能吃苦,三則每日在山裡幹活可以省許多心。

那時,父親李綠被土豆村人鬥怕了。

為什麼要鬥他,誰也說不清,那個時代是不講什麼道理的,也不講什麼原因,鬥你沒商量!

因此,父親李綠縱然有一手妙手回春的醫術,但從不施惠於土豆村民。

除了本家親戚外,外人想要父親動手治病,也有一個法子,喝下父親泡的一大杯苦丁茶,然後說一聲:老爺子,我過去鬥你,鬥錯了!這苦丁茶我愛喝。

這時,黑著臉的父親才慢慢動手開始治病,不過能受這苦這氣的人極少。

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去纜鎮醫院瞧醫生。

李苦清楚地記得,父親開始被掛牌批鬥時,便吩咐李苦每日進山幹活時,剪下屋後那棵大苦丁樹的枝條,扦插到深山裡去。

每日一枝,日積月累,李苦幹活的巖倉周圍,扦插遍了大片的苦丁茶。

果然,批鬥一加劇,屋後的那棵大苦丁樹也遭了殃。

那天,父親哭了,流了很多淚。

那棵大苦丁樹是父親從故鄉廣西引種的,是故鄉留給父親的唯一遺產。

從那天起,父親暗中發誓:縱然土豆村民全部生病,也絕不動手治之!

李苦娶了鄰村繡花女金娟為妻後,李綠對李苦說:做石匠的最高境界是把石頭當作花來繡。李苦深受啟發,苦學石雕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