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誰都知道,無論是老葛還是小葛,他們臉上的可都是油膩膩的疙瘩粉刺,和精巧美

麗的雀斑完全不具備任何可比性。

“上課時叫程老師,下課了隨你們怎麼叫,都行!”老葛多事地加了這麼一句,但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嚴格說起來,麻姑連老師都算不上,因為她連教師資格證都沒有。

這個我們都懂,村頭的方一寧,他爺爺是祖傳的老中醫,就因為沒有《執業醫師資

格證》,被不學無術的許醫生告一回罰一回,最後氣得吹鬍子瞪眼走了。害得我們現在

連看一個感冒,都要走十多里山路。

麻姑也是一樣,只是沒有人告她。因為她是支教人員,屬於需要大力鼓勵的珍稀人

員。

麻姑不喜歡當老師,也不是個好老師。她拿著課本時的樣子總讓人感覺到她的疲憊

不堪,而當她漫步在我們的地頭田間和山野林地,她的腳步卻是那樣地有力與矯捷,就

如一匹急促不安的麋鹿般。

“你們生活在這裡,真好!”有一次,她在班上大發感慨,“讓自己吃飽就行,沒有

爾虞我詐,沒有利慾薰心,沒有物慾橫流。這有多好啊!”

我們都聽不懂她說的那些成語,所以,就只有我怯生生地問道:“麻姑,你就是因

為這些,才躲到我們這裡來的吧?”

“是啊是啊是啊……”她當時一連串說出好幾個相同的詞,眼裡卻放出光來,直勾

勾地盯著我看,讓我心裡發毛。但從這以後,她對我另眼相看了。麻姑一年會有九個月時間呆在我們這裡,連春節都不離開。她消失的三個月,就是

我們的夏天。幾個村子的孩子們無拘無束漫山遍野地瘋玩,那樣的夏天是無比漫長的。

我們低矮殘破的校舍在烈日下生著悶氣,但就像幾個村長一樣,都是敢怒不敢言,他們

望著我們這一大幫頑童,眉毛就擰成了疙瘩。

麻姑這時候在地球的另一端,用她自己的話說,是在丈量世界。而我們心裡的世界,

就是百十里之外的百橋市。整整五個小時,先是三小時的山路,然後乘車再兩小時,而

我們的父母在我們的世界之外,他們很少回來。“太遠了,太花錢了。”他們總是這麼說。

但麻姑都走到我們的腳底下去了,也不見得抱怨花錢太多。

麻姑第三次獨自丈量世界回來時,竟然帶回來了一個人。用村長老葛的話說就是,

他媽的她大肚子了。

老葛自然有他發愁的原因,他合計著,婚假、產假以及哺乳期,這個好不容易爭取

來的支教教師,又要飛走了。而這個鎮上八個自然村裡,一共二十六名學齡兒童又將重

新成為失去籠頭的野馬。

而麻姑絲毫沒有飛走的意思,她安靜地在我們的村子裡放任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

如同一個充氣的氣球。她總是笑,卻不敢大聲地笑,像是擔心驚嚇到肚子裡的小東西,

各種語焉不詳的笑,脾氣好得出奇。

課總是要上的,語文、數學、科學、音樂……,我們這裡,老師總是萬能的,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