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師傅跟黃忠在一起習慣了,倆人現在晚上泡腳都是一起。

楚清也照顧他們,別人都是幾十人一個氈房,睡大通鋪;他們倆單住一個小氈房,還專門配了小火爐,延了煙囪伸出天窗去。

這會兒呂師傅從火爐上拿下水壺,給黃忠和自己的腳盆都倒上熱水,再舀些冷水進去,夠泡個腳底板就夠了,取水不易,他倆熱乎熱乎就行了。

呂師傅感受著腳心傳來的熱度:“哎呀……你說我就從沒想過還能有這麼一天,不管啥樣的條件,都能有熱水泡腳……不瞞你說,這人吶,不一定娶妻生子就能美滿,也不一定養兒才能防老,有時候跟對了人,可能過得更好……我是知足嘍!”

這話呂師傅是發自肺腑的。

楚清從沒有跟誰特別親近過,唯一一個稍微親近點兒是甘來,那還是把甘來當做小孩兒,時不時給做點兒吃喝哄著。

但是她對周圍人的照顧卻是無處不在的。

呂師傅和黃忠大老遠來沃斯國幫她,她也沒說句什麼好聽的話,但是每晚都會自己在外面燒壺熱水送過來,直到小子們拆下兩輛馬車的鐵皮圍子做成煙囪,讓兩個老的能在氈房裡燒爐子。

別看是五月,晚上一樣不暖和,呂師傅簡單的溫暖了腳底就趕緊擦乾水套上羊毛襪子。

燃料不易得,但是從不短著他們兩個老的,就算楚清不在也一樣,但呂師傅他倆還是能省則省,泡個腳底板就打住。

穿好鞋襪,呂師傅過去把爐火壓小,說道:“唉,丫頭不易,養這麼一大家子人,我也幫不上啥!”

黃忠也擦腳,不過他的心態好:“能幫一點是一點,讓丫頭知道有人惦記,她心裡也不空不是?”

呂師傅就笑:“她還不樂意咱叫她丫頭呢,她說,小寶都那麼大了,她被喊成丫頭,小寶成啥了?”

黃忠就吹鬍子:“不樂意就憋著!叫她丫頭有什麼不對?在咱們跟前,叫孫女也不過分,叫丫頭還給她抬輩分兒了呢!”

呂師傅:“你可拉倒吧,還孫女……欸我問你,你就這麼一年年在外頭耗著不回去,你家裡不惦記你?

你跟我可不一樣,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家大業大的,老婆孩子你都不管了?”

黃忠擦完腳直接塞進被窩:“用我管嗎?我跟你說,什麼家大業大,你管他們,他們還嫌你煩呢,嫌你約束他們了、嫌你老了不合時宜了,嫌你不在位上不明白官場那點兒事兒了,一天天就忽悠你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巴不得你閉嘴給他們留清淨!

你說,沒有老子當年兢兢業業,哪有他們讀書識字考學做官的機會?管多了嫌你煩,不管又抱怨你,老子又不是冤大頭!

管他們吧,說你管的多,現在好,老子不管他們,煩不著他們!他們愛咋咋地!

有時候我還羨慕你呢,一個人多自在,我跟你說,這孩子吧就欠窮一窮、苦一苦,不然不知道珍惜!

你看清丫頭,無依無靠的,誰管她了?咱再不搭把手,她不得讓人欺負死!”

頓了一會兒,又嘟囔句:“一邊不用我管,一邊還用我的人照看他們,哼,我就是個冤大頭!”

成過親的男人到底不一樣,牢騷就是多啊,呂師傅心想,順帶著把話往回收:“老哥,你這就是得便宜賣乖臭顯擺哈,有妻有子多美的事兒!我想當冤大頭,這都一輩子了,也沒當上!”

類似的聊天就沒斷過,這都到年底了,倆老頭一邊收拾行裝還一邊聊呢。

黃忠:“你說,我這紅彤彤的瑪瑙串,老婆子能喜歡吧?這可是天生天養的好水頭,多好看!”

呂師傅乜斜一眼:“哼,出門一整年,就帶回去這麼個石頭串,我看你能不能進得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