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百家興大略說了說柳陸奇的情形,反正他知道的也不多,算是給他們開了個頭。

柳父不是不想看看兒子,只是作為一家之主,又是父親,當著外人的面該如何對待這個兒子,他沒有想好。

等到了青瓦臺的小包間,柳陸奇先給百家興跪地磕了頭,表達了心願已了、任憑處置的意思,柳家人才知道兒子如此不易,抱團哭了起來。

百家興覺得待在裡面不合適,這才出了來。

“你、你這到底是為什麼呀?”包間裡,柳母已經泣不成聲。

柳父還是沒有看柳陸奇。

“二弟,爹和娘這些年一直在找你,他們說刑場上沒有你,那你肯定就還活著。”柳陸奇的大哥說道,眼圈紅紅的,鼻音濃重。

“二哥。”柳小弟也怯怯地叫了一聲。

二哥被帶走時他還小,才一歲,根本記不得他的樣貌,如今見到了,竟發現二哥與自己特別相像,只是個子高了不少。

柳家本該六個兄弟,但是夭折了三個,這最小的能活下來也實屬不易。

望著眼前比自己小了十三歲、簡直是自己翻版的弟弟,柳陸奇頗為感慨,幸好梁王早早死了,不然,這個弟弟怕也是危險。

這些年每次看到爹孃帶著兩個兄弟賣藝時,有不三不四的人對小弟動手動腳,他都憑著扮成瘋子模樣的便利,把人打一頓。

若是碰上人多,他就裝瘋賣傻給人家潑些泔水、糞湯子,把他們引開,就算被人家追上痛揍,他都要偷著笑半天,因為保住小弟了。

但他也不能時刻保護家人,武繼昌和倪赫都不是等閒之輩,他不能讓家人落到他們手裡。

這些年的辛酸,在望著柳小弟的臉孔時一下子都湧上心頭,他一把將小弟抱住,頭埋在小弟肩膀上嗚咽出聲。

“等等吧。”百家興聽到隔壁聲音小了,就對小寶他們說道:“多年不見,他們總得好好絮叨絮叨,急不得。”

百家興把營救柳家人的經過大略說了說,沒什麼難度,因為百家興帶去的人多,看守柳家的乞丐就四個,雖然武藝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再說有柳陸奇的威脅,這幾個梁王侍衛也不敢太造次。

李虎有些替柳陸奇感慨:“這小子真能挺,一身毛病!”

柳陸奇的身體並不適合練習柔術,但是生存艱難,他很懂事地堅持練習,以此為生,從不叫苦。

可是毅力和體質是兩碼事,柔術的訓練讓他的關節經常脫臼,久而久之,就發展成“痺病”,也就是關節炎。

按說好好養養,減少柔術的練習,慢慢這病能好。

可是他被梁王擄去,還能得好?梁王不但喜歡他的樣貌,更喜歡他能把身體拗成各種造型供他玩樂,所以,他的病癒發嚴重。

而梁王還要求他習武,更加重他的關節傷害,以至於有時會因為拎洗澡水而突然全身癱軟,像被抖散骨架的蛇。

不但如此,長期被梁王折磨,他還患有難以言說的疾病,因為礙於甘來也在,李虎並沒有說出來。

眾人皆是唏噓。

換個角度想,若自己是柳陸奇,在那樣的處境中,誰能比他少造孽?更何況,他還始終照顧著對他誤解頗深的家人。

喬萬啟想到,他自己為了活下來,偷竊別人的救命錢也不是沒有過。

都不是什麼好人。

再說,柳陸奇也不算是他真正的殺父仇人。

喬萬啟揮了揮手:“算了!”

這是最後一點糾結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