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拍拍陳東山的肩膀。“刑警到現場之後他們的勘驗車停在哪裡?是在警戒線裡嗎?”

陳東山見不用再描述案發現場,表情放鬆了些。“我們的警戒線是以4號樓和6號樓邊沿為界劃的。為方便拿裝備市局刑警的勘驗車就停在安懷裡社群5號樓樓下的警戒線內。因為那天到場的警察很多,所以大多數車都停在警戒線外,還有一些停在了小區外面。”

“警戒線裡只有警察進出嗎?勘驗車上鎖了嗎?”江奕問。

陳東山不清楚江奕為什麼盯著勘驗車問,皺眉想了很長時間才緩緩說道:“那天現場有些混亂,我負責樓下警戒線的時候勘驗車沒鎖。那正是刑警們忙著勘察的時間,進進出出換衣服,取工具,所以車門沒鎖”。

“後來現場傳來訊息說嫌疑人有可能還在小區裡,我們又被派到小區外圍警戒,同時局裡叫了其他幾個派出所和保安公司的人過來支援。之後到現場的人越來越多,我們還被分成幾組進展地毯式搜尋,不過最終都是一無所獲。”

江奕仔細琢磨著陳東山的話,一時間有些沉默。陳東山以為他是對當時現場的處理不滿意,解釋道:“咱們局在指揮部建設這塊一直沒跟上,各部門、各警種到了一起難免會出現多頭領導,多頭決策的情況。唉……這點基層體會最深,我們是被指揮的,經常是一會兒被要求幹這個,一會兒又被要求幹那個。聽說就是因為這個案子,局領導才下決心整改,要求出現場前必須成立指揮部,有了指揮部的統一指揮,我們這腿兒是少跑了不少,效率也提高很多。”

雖然江奕覺得陳東山不太可能提供出其他線索,但他還是問道:“您在警戒和搜尋的時候發現什麼可疑點了嗎?”

陳東山搖搖頭:“現場外圍有很多好事的群眾圍觀勸都勸不走,期間我也注意觀察過,但這些人大都是年長的老人,有的還抱著狗,顯然是剛遛狗回來。後來我跟我們所的同志負責46號樓樓下及綠化帶的搜查,包括垃圾筒、草叢、樹坑、下水道等等我們都一一檢查,最終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物品。”

“從案發到最後搜查的期間,您和王佑超都是一起嗎?”江奕問。

聽到這個問題陳東山詫異地看向江奕,他眼神閃了閃,依舊平靜地回答道:“我們被分在一組,行動基本是在一起,但警戒、搜查你也知道不可能形影不離”。

“您和王佑超關係怎麼樣?在生活中接觸多嗎?”江奕問。

這下葉悠都有些坐不住了,江奕這麼明目張膽地問問題,就差明說他在懷疑王佑超了,若陳東山同王佑超交好……。葉悠想提示江奕,卻看他面帶微笑,從容而鎮定,到嘴邊的話便嚥了回去。

陳東山短暫驚愕之後便平靜下來。“你懷疑他?不可能,他當天晚上一直跟我巡邏,沒有時間犯案。”

江奕輕鬆地說:“我不是懷疑他,我只是有些好奇。您也知道薊幽最有名的連續殺害保姆案,那案子可是他破的呢。那時候他也沒多大,怎麼後來沒轉去幹刑警什麼的,反而去了看守所。”

陳東山轉身從車內取出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水。“這都是命,有時候你不信不行,他就沒有當官的命……。佑超年輕的時候特別上進,幹活不要命,衝勁兒十足。稍微年長一些的人都不願意跟他一起搭檔,太累了。他那巡邏是真巡邏,整宿一時也不得閒地檢查、排查,那誰受得了呀,所以大家都不愛跟他幹。”

“那個時候我也比現在年輕幾歲,還有點勁頭,最後所長跟我商量讓我跟他一組。這麼著我們一起幹了8、9年吧。你要說不熟吧,我們上班天天在一起,你要說熟吧,其實我們私下裡沒有什麼交集。天天上班那點事兒就夠煩的了,下了班誰還願意跟你聊這些,而且跟他在一起就跟上班沒什麼區別,所以我們私下裡都不聯絡,不只我們,所裡的大多數民警都這樣。”

“你說的那個連續殺害保姆案件我知道,那天是我們兩個一起巡邏,我們來到定海人才交流市場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鬼鬼祟祟地在商鋪門前晃盪,就過去詢問了一下。佑超見她衣著單薄,怕她凍死在外面就把自己的棉襖芯拆下來給她,並上她上車準備送她到救助站去。誰知那女人拿著佑超的棉襖芯噗通一下跪在我們面前,跟我們訴說她被人騙去做保姆,對方拿槍要殺她的經歷,這麼著,這個案子算是才浮出水面。”

“殺人犯叫盧輝,這傢伙可真沒少殺人。他住在嶺東區甜水灣村,自1990年開始就到這個定海人才交流市場找保姆,然後領回去之後就給人殺了推到他後院的垃圾坑裡掩埋,殺了十幾年都沒被發現。直到這個倖存者的出現,才阻止他的殺人行徑。”

“佑超……,可謂是成也是這個案子,敗也是這個案子。他年紀輕輕破了這麼個大案,上頭的表彰不少,眼見著年底就要被提拔為副所長,卻突然被匿名舉報私通犯罪分子。雖然事情最終被查否,但提拔的事兒也就此泡湯。”

“私通犯罪分子?他私通什麼人?”江奕問。

“舉報的人說他私通盧輝,說他給盧輝買菸、買水賄賂他招供……。”陳東山有些氣憤地說:“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人家想要辦你,什麼理由都可以。”

“這裡頭有貓膩兒?”江奕好奇地問。

“貓膩兒大了。”陳東山有些憤憤不平地說:“佑超是擋了人家的道兒,才被舉報的。當年的定海區黑透了,這官兒都是買來的。據說有人找好關係,早就內定好要當我們所的副所長,錢都交了,不可能讓佑超上。”

葉悠安靜地聽著,受賄這種事情在沒有實質的證據之前誰都說不準。基層民警工作辛苦,離領導也遠,選拔幹部的時候,他們的工作往往不被看到,所以他們的怨言不小,經常有這種傳言,真假不好判斷。

江奕順著陳東山的思路問道:“那王佑超很難接受吧?”

陳東山又喝了一口茶水,抬頭向夜空望去。“年輕小夥子,沒在社會上摔打過,怎麼能不傷心。況且,他平時那麼努力……,別說他那個年紀,換作是三、四十歲的人也一樣想不開”。

“那他之後呢?”江奕問。

陳東山說:“面上看不出來,但工作明顯沒那麼積極了,也知道偷懶了。有一次他叫我喝酒……,我這個人平時不抽菸不喝酒,但他叫我,我還是去了。他喝了很多,直到醉倒都沒跟我說上兩句話。再後來就是突然聽到他要調走的訊息……,他臨走前也只是跟我說,說我是個好人,還問我是不是早就看透了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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