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雨田就說:“爹要死了,你再不回來就看不到爹了。”

秀說:“你這不好好的麼,以後我會經常回來看你。”

楊雨田瞅著蜘蛛網說:“看不看都一樣,爹反正要死了。”

楊雨田這麼一說,秀的眼圈就紅了。

楊雨田又說:“你哥咋不回來?”

秀說:“他去了關內。”

“我知道他去了關內,你哥沒良心,說走就走了,一走就這麼遠。”楊雨田把目光盯在秀的臉上。

秀看見了大包小包擺在炕上的藥就說:“你沒病,吃藥幹啥?”

“爹有病,爹要死了。”

秀就不認識似地看楊雨田,她發現幾年沒見到爹了,爹就像換了一個人。

秀就問:“這兒有個潘翻譯官吧?”

楊雨田就不耐煩地說:“你問麼公去,我不管日本人這些事。”

管家楊麼公把潘翻譯官請來的時候,潘翻譯官認真地打量了幾眼秀,秀覺得潘翻譯官這人有些可笑,穿著很像個孕婦。柳先生弟弟就上前搭話說:“我是柳芸的弟弟。”

潘翻譯官就“噢”了一聲,很認真地看了眼柳先生的弟弟。

潘翻譯官就說:“我和柳芸是同學。”

柳先生弟弟就說:“我哥給你捎來封信。”說完便從懷裡掏出封信遞給潘翻譯官,潘翻譯官接了信,便走了。

秀在家住了幾日,便要走了。潘翻譯官找到柳先生弟弟說:“請把這封信帶給柳芸,就說我很想念他。”柳芸的弟弟便把信接了,小心地揣在懷裡,拱了拱手說:“我哥也很想念你。”

潘翻譯官就揮揮手說:“你告訴你哥,有機會我會去看他。”

秀和柳芸的弟弟就走了。

楊雨田沒有出門來送秀,秀走的時候,楊雨田正躲在屋裡費勁地嚼中藥渣子。藥渣子枝枝杈杈地透過喉進到胃裡,楊雨田的心裡就有一股說不來的滋味。他望著落滿塵埃的蜘蛛網,聽到外面秀遠去的馬蹄聲,他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他就自言自語地說:“都走吧,都走了,我就要死了。”

楊雨田用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裡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