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茶一直搖頭,淚如雨下,已經哭成了個淚人。

洛南妃撫摸女兒臉頰,嘆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掌家,閒言碎語本就多如牛毛,偶爾還會和那些愛管閒事的人爭個高下,唯獨這件事,沒得商量。如今大梁朝風聲鶴唳,佞臣當道排除異己,風兒當個太平侯爺,李府上上下下才會安寧。”

李白茶抬起頭,愣道:“祖父死後和朝廷不再有瓜葛,弟弟去闖江湖和朝廷有什麼關係?”

端坐梳妝檯前的洛南妃幽幽一嘆,“若是甩了個乾淨,倒好了。”

總管家許金武永遠是一副溫和模樣,說道:“夫人大可放手,那些人敢來滄州,東越不會答應。”

洛南妃眼前一亮,隨即嘆息一聲,搖頭道:“仙兒那丫頭靈氣四溢,相貌更是出眾,可惜生在東越。”

許金武雙眼閃過一抹精光,笑道:“李府若是真的能置身事外,老奴和公孫羊早就離開了,夫人又何必自欺欺人?”

李白茶眨了眨眼,沒聽懂,看了眼窗外大雪,雖然心憂弟弟身子骨,卻並未插嘴,靜靜聽著。

唉!

洛南妃眼眸閃爍著別樣心緒,輕聲道:“許老的意思,草木同烈陽爭春,可活?”

許金武笑道:“可活。”

———就在此時,從後院突然飛來一口斷刀,如隕石墜落插在李清風身旁,連線斷刀刀柄的鎖鏈末端,一道披頭散髮形如枯槁的鬼影掠下房頂,懷抱靈位,向著芙蓉閣說道:“放。”

聲音沙啞且厚重,如同寺廟梵鍾,悠揚深遠。

只有一個字,卻氣勢十足。

餘音繞樑,震的雪花短暫停滯空中,幾個呼吸後再飄蕩落下。

一朝瘋魔的公孫羊來了。

雪中。

李清風不曾轉頭看公孫羊一眼,也沒有說出一個字,只是讓木匣子裡的呂王出鞘,插在跟前的臺階上。

他有一劍,去意決。

有立志向。

如同南來長風。

公孫羊穿著單薄的破舊衣裳,絲毫不懼冬日寒冷,一屁股坐在雪地裡,來到芙蓉閣壓根兒沒看過李清風一眼,一抖穿透他琵琶骨的漆黑鎖鏈,那口斷刀再插入地下一寸。

無形罡氣瞬間衝散院子裡的積雪,他周身三丈之內的地面,不見一點白。

拿斷刀助呂王入江湖。

或許他知道有顆新生劍草,正向陽。

———芙蓉閣內。

李白茶急忙跑到窗邊,看見院子裡的那道枯槁鬼影,雙手緊緊握在胸前,她知道弟弟可以如願以償了,畫地為牢在後院給祖父守靈的公孫羊,是李府的禁忌。

轉頭看了眼許金武,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盤止不住,弟弟遠遊了,如浮萍,會吃苦,她心疼。

抹掉臉頰淚痕,拿了件大氅跑出屋子給弟弟披上,她卻忘了給自己披件外套,雪裡凍的雙肩直顫抖,拍掉弟弟頭頂的落雪,笑道:“弟弟,出門在外,記住越漂亮的女子越會騙人,每個季節寫封家書回來,否則不管你在哪,姐姐也要把你拎回來。”

李清風反手把大氅給李白茶披上,鼻子一酸道:“姐,我不冷。”

李白茶緊了緊身上大氅,雙手捏起秀娟小拳頭就往李清風胸膛錘去,沒敢用力怕打疼了弟弟,“李府這麼多丫鬟下人還不夠你使喚,非得去江湖瞎折騰…………”

都說雪中的臘梅豔壓群芳,面前梨花帶雨睫毛染冰霜的姐姐,乃人間最動人,名滿天下的百花誰敢壓。

李清風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半個時辰。

李白茶實在忍受不了寒冷隴上心頭,起身回到屋內,便聽見孃親的語氣哽咽,“茶兒,這幾日就在芙蓉閣陪娘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