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安西道地動。有流民入平安,縣令錢寧不欲賑撫,遂驅之。暴民挾寧入北山,言與其偕亡。後民死,寧亦不復歸。』

原來文書所載,十餘年前平安縣的流民殺官,居然是這麼回事!

滿臉的冷笑終於收斂不住,冷懷逸站起身來:“那地方你還能找到麼?”

“就在亂葬崗的那棵歪脖老榆樹下邊,約莫四五步的地方……”大黃牙的話一出口,困擾了他十餘年的執念也隨之消解了不少,整個人竟然如釋重負,軟軟地癱了下去。

冷懷逸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又在他後頸處來了一腳。

跟那幾個閒漢一樣,大黃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再沒了知覺。

撿起箱籠拍了拍上面的灰,冷懷逸把箱籠重新背在背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他的臉上再度掛起了那謹小慎微的微笑,讓旁人不會想要多看他一眼。

他的下一個目的地,便是縣裡那被黃老爺強娶了閨女的張家。

縣城不大,冷懷逸隨便溜達了一會,就在一條巷子裡發現了潑糞的痕跡。

揮手趕了趕盤旋在附近的蒼蠅,冷懷逸不動聲色地往那半掩的院門裡看過去。

一位頭纏白巾的老漢,正垂頭坐在當院,臉孔上沒有一絲生氣。

說是白巾,仔細看的話,還能看見上面那已經乾涸的淡淡血痕。

“老丈,我是過路的客商,能否藉口水喝?”冷懷逸叩響了院門。

老漢依舊默不作聲,一位眼圈泛紅的老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對著冷懷逸揮了揮手:“稍等片刻,我去給你倒。”

冷懷逸接過水碗,一口氣灌了半碗下去,對著老婦人點頭致謝。

老婦人看了看冷懷逸揹著的箱籠,欲言又止。

“大娘,這箱籠可有什麼不妥?”冷懷逸藉機找了話茬。

老婦人無奈了搖了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是來平安縣城進藥的吧?”

“正是。”冷懷逸入了戲,連忙放下水碗,對著老婦人拱手,“您看出來了?”

老婦人的聲音壓得更低:“莫要再收藥了,快走吧,這平安縣城啊,可不平安!”

說著,她的眼神往老漢的頭上掃去,滿臉都是哀哀慼戚。

“黃老四我打死你!”老漢突然意識到院子裡多了一個男子,暴射而起,手腳胡亂揮舞著,就要對冷懷逸發難。

老婦人費盡全身的力氣,攔腰抱住老漢,用眼神示意冷懷逸讓他快走。

可沒想到的是,冷懷逸忽然關上了院門。

周天導引法運轉,冷懷逸修長的手指在老漢身上輕輕點了幾下。

老漢混沌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掙扎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

“黃家搶了你們閨女是吧?”冷懷逸單刀直入,“想不想報仇?”

“想,做夢都想!”老漢突然撲通跪到冷懷逸面前,眼淚止不住地從臉頰上的溝壑間滾過,“你要是能幫我們,老漢願意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他們雖然不知道冷懷逸是誰,但冷懷逸剛才露的兩手,顯然有如神明一般。

這也是他們現在所能抱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冷懷逸扶起老漢:“那黃家是如何強搶了你們閨女的,不妨跟我細細道來。”

“都怪我,沒能護住二花……”老漢無力地嘆息著,慢慢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