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太宗重步輕騎,導致軍隊功守失衡這種事,當年他還是襄王未被冊立成為太子時,唏噓不已恨未能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太宗皇帝,曾和他言及過此事。

成建制的騎兵,試問古往今來有哪個皇帝會不喜歡?

當朝先帝太宗必然也不例外啊!

很可惜的是,沒有優良的牧場,哪來優良的戰馬?

沒有優良的戰馬,哪來優良的騎兵?

是故,在不得不重步輕騎…或者應該說是損馬益步的客觀因素下,從朝廷至地方一直主張的策略便是“省騎兵,增步卒”,執行的也是“朝廷與敵相攻,必不深入窮追,驅而去之,及境而止,此不待馬而步可用矣”的這種消極防禦戰略思想。

沒有騎兵,縱使野外打得過遼兵,人家要是逃跑,怎麼去追?

難道讓士兵拿自己的兩條腿,去和有著四條腿的駿馬比速度嗎?

就算追上了,在那一刻,怕是也沒有多少力氣繼續奮戰殺敵了吧。

也正是因為這樣,遼國太后蕭綽才敢冒著被團團圍困的莫大風險,領兵深入中原腹地,直抵開封門戶,澶州城。

當然了,趙恆心裡也明白,遼兵如此深入腹地,只要切斷他們的糧草補給,再加上現如今正值寒冬臘月時節,真要步步為營慢慢剿滅這一大股遼兵的話,也不是辦不到。

但這就涉及到第二個不能追擊遼兵趁勢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原因了。

在後方不穩的情況下,趙恆心裡更清楚,此戰必須要儘快取勝,儘快結束,儘快議和,好讓他儘快趕回汴京坐鎮皇宮之內,以此謹防宵小之輩趁機謀逆作亂。

權衡利弊間,趙恆知道,自己絕不是怕了遼兵不敢主動出擊,而是……

如果自己繼續領兵御駕親征的話,那麼不管是勝是敗,恐怕這大宋朝的皇帝,沒準就真不是自己了。

這事,可一點都不玄乎,也不是在危言聳聽。

距今不過是二十來年的太平興國四年八月,太宗皇帝因為北伐幽州失敗,當時軍中諸將就曾陰謀欲擁立太祖次子趙德昭為帝。

雖然這事沒成功吧,當年卻也是令先帝太宗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十年前,淳化元年,秦王趙廷美勾結兵部尚書盧多遜謀逆叛亂,若非劉娥與蘇義簡二人的暗中相助,恐怕太宗這一系的,還真沒有幾人能夠在那場密謀已久的政變中存活下來。

再加上剛剛發生的建雄軍節度使王超與駕前排陣使李繼和這二人意欲犯上叛亂的事情,不趕緊返回汴京皇宮坐鎮,趙恆他這心裡,始終踏實不下來。

如此這般的話,對於當年還是襄王曾領兵打過仗的趙恆而言,他心裡清楚得很,在自己不能繼續御駕親征的情況下,僅是依靠戰前授予的陣圖,想要坐鎮後方遙控指揮前線大將打敗遼兵……

這事,很懸!

而這陣圖,便算是第三個他不能追擊遼兵趁勢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原因了。

自太祖皇帝一朝起,為了不重現黃袍加身一事,“圖陣形,規廟勝,盡授紀律,遙制便宜,主帥遵行”,便成了朝廷對外禦敵的用兵方針。

太祖皇帝還好說,他深諳“將能而君不御者勝”(主將精通軍事、精於權變,君王又不加過多幹預則勝的道理)。為了贏得勝利,他不僅不會束縛前線將領的自主性,有的時候還幫大將樹立權威。

開寶七年,太祖皇帝攻取南唐時,曾對主帥曹彬說過:“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略生民,務廣威信,使自歸順,不須急擊也。”

最為重要的是,當時太祖皇帝還給了曹彬一把尚方寶劍,言及“副將以下,不用命者斬之”,給了曹彬很大的自由和權力。

萬幸的是,忠心耿耿且領兵作戰能力相當之強的曹彬,也沒有負了太祖皇帝的厚望。

但是到了先帝太宗這兒,伴隨著“斧聲燭影”的負面傳聞,在爭議中繼位的太宗皇帝,他對武將的猜忌之心有多麼重,趙恆自認自己這個當兒子的,心裡對此還是比較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