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深夜的歸宿通常來說有兩個,一個是房間溫暖舒適的被窩,一個是街頭熱氣騰騰的宵夜店;

一個屬於歸人,一個屬於過客。

從桌上餐盤裡生出的煙火氣,在玻璃上凝結出細小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俗世人間的煙火。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權貴與群眾、富商與貧民的界限被一起模湖,大家圖的,都是一口溫暖寒冬和人心的熱乎氣兒。

郭浩然跟霍千里,以及郭浩然的秘書就坐在這樣一個宵夜店裡,對付著眼前熱氣騰騰的美食。

一個滷得爛熟軟糯的雞爪被戴著塑膠手套的手拿起,放進嘴裡輕輕一抿,辣味十足的肉就爭先恐後地脫離了骨頭的束縛,在口腔裡遊走。

然後被一杯加了紅棗、枸杞和醪糟的煮啤酒一順,一起鑽進了胃裡,暖意旋即從胸腹之間升起,爬上了面頰。

“舒服!”

郭浩然放下酒杯,滿意地靠在椅背上,感慨了一句。

霍千里慢慢摘下手套,拿了張溼巾擦了擦嘴,又仔細地擦了擦手,笑著道:“雖然事情沒能談成,能夠在這樣的寒冬深夜,嚐到這樣的美食,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郭浩然也脫了手套,將手擦了乾淨,伸出手指笑著點了點他,“沒必要說這些來安慰我,沒成就是沒成,遺憾就是遺憾。”

他嘆了口氣,“說起來,也是我心態不對,居然被一個想要空手套白狼的給忽悠了。”

先前劉總離開之後,到這邊上菜之前,兩人已經討論過一陣,都是吃過見過的,基本還原出了劉總的“如意算盤”。

霍千里笑著道:“商人逐利,各有手段。招商引資的過程中,什麼樣的人都有,至少我們在開始之前就識破了嘛,總比等到尾大不掉的時候,捏著鼻子給他收拾爛攤子,還讓他把什麼好處都佔去了強啊!”

他端起酒杯,笑著道:“謝謝學長上心,希望今後學長得空再多上上心。”

一直默默吃東西的秘書童孔微縮,他一直知道霍書記跟郭書記關係好,但沒想到竟有這麼好。

郭浩然的笑容緩緩收斂,看著霍千里,“慢慢來不要著急,一定要把這步給走穩了。”

霍千里點了點頭,“領導放心。”

酒杯一碰,沒有什麼夢碎的聲音,有的只是“誓師出征”的堅定和決斷。

......

第二天一早,霍千里開著車返回了錦城。

在家裡跟江清月和兒子一起吃了個午飯,睡了個午覺便起身去了錦城的一處茶樓。

沒錯,又是茶樓。

以至於有人說在錦城甚至蜀州談事談生意,得有個好腎,不然談一下午事,喝那一肚子茶水跑廁所都能跑累了。

這個人是霍千里透過一個省旅遊局的朋友介紹的,本身也是做文化旅遊相關產業的。

《劍來》

畢竟霍書記當初混組織部的,關係也都還在,保不齊哪天就又回來了,所以尤其是體制內的朋友們依舊還是賣幾分薄面,在霍千里求到他們的時候很爽快地就幫忙聯絡了。

到了地方,見到了人,照例閒扯幾句,霍千里就在朋友幫忙穿針引線下,開始了正題。

可對面的態度就不像昨天劉總那樣熱情而爽快了,雖然表面上依舊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很顯然,在聽了一陣之後,就不是太感興趣了。

那位老闆開口道:“霍書記,冒昧打斷一下。據我所知,東江縣並沒有什麼出名的旅遊資源?”

霍千里點了點頭,“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想要藉助親子研學的名頭,最大程度地利用行政資源.......”

霍千里的話直接被打斷了,那位老闆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淺淺的傲氣,“霍書記可能對我們旅遊行業不是很瞭解,不管什麼文旅專案,總是要有個內在驅動的。沒有內在驅動,你僅憑什麼行政手段去組織人手,你的成本得多高?又能持續多久?除非,你的專案能夠像瀘定橋、井岡山、渣滓洞這一類,哦,這一類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內在驅動。”

這位老闆和昨晚的劉總不一樣,他的業務也不在東江,霍千里哪怕是東江的縣高官,也礙不著他的事,所以,說話自然就沒那麼客氣了。

霍千里倒也沒生氣,因為對方說得確實有道理,只不過對這個專案沒那麼理解而已。

“我們也並非是要全部憑藉行政力量,前期透過行政力量破局引流之後,後續的規劃都是緊扣著親子游、研學遊、鄉村遊的核心內容展開的。在親子游方面,我們計劃建設大量適宜的親子娛樂設施,田園風光遊覽體驗;在研學游上,有中藥材博物館、有中藥材工廠參觀;鄉村遊方面,還有采摘、農家食宿、田園野趣體驗、民俗體驗等等。多方融合,核心賣點還是很鮮明的,在初期的引流之後,相信能借助口碑傳播出去。”

“呵呵,霍書記的設想的確不錯,但是所謂核心賣點,那就得是核心。青城天下幽、峨眉天下秀、九寨溝的景、海螺溝的冰川溫泉,這些才是核心賣點,鮮明且獨特,面面俱到,往往就容易每一面都照顧不到啊。”

聽到這兒,霍千里就不想再多說了。

挑刺永遠是最簡單的,如果本身就抱著不屑和懷疑,那任何的方桉都挑得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