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遠侯處出來,湯昭接著去拜見檢地司指揮使,自己名義上的頂頭上司。

這一次他是單獨去見的,沒帶著同門,是作為檢地司下屬拜見上次,也是辦理手續。

檢地司總部就在都督府旁邊,就是一座大院,從外面看起來並不宏偉,圍牆大門都相當低調,甚至沒有掛牌匾。但佔地可是不小,至少包含了兩個大校場和五六重院落。中間還有幾座守衛森嚴的高樓。

湯昭登門報上身份,早有一個武官出來接他,直接帶他去見指揮使。

檢地司指揮使複姓公孫,是高遠侯倚重的心腹,也是雲州都督府六大劍俠之一,赫赫有名的“麒麟劍”,同樣是最頂尖的劍俠。

公孫指揮年過四旬,國字臉面色紫棠,身材高大,威嚴有加,氣勢至少看起來不輸給高遠侯。畢竟高遠侯神色一向和藹,這位指揮使卻是不苟言笑的性子。

當然,他只是生性嚴肅,不喜言笑,對湯昭還算親切,道:“早就聽說小湯了,果然年輕有為。你要去訓導營做個教喻?不錯,檢地司的人哪能不走一趟訓導營呢?我聽說你是個讀過書的秀才,是檢地司需要的人才,不如就留在訓導營教學生,將來能做一任山長。”

湯昭笑道:“指揮使謬讚了。我那點學問哪裡能當山長?我還是學生呢。君侯叫我去掛職,也不過是找個理由叫我再學習罷了。屬下聽說山長也是副指揮使?”

公孫指揮道:“那是南指揮。他還是我的前輩,修為不用說,更是德高望重,才高智廣。不過他年紀大了,早退了一線,做山長也是發揮餘熱。本來有事不該驚動他,但這幾日雲州事忙,人手吃緊,連我也顧不上家裡,只得請他回總部坐鎮,訓導營那邊他就顧不上了。”

他按住湯昭肩頭,道:“所以你來得正好,如今各處都要人手。訓導營的力量也抽調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有杏雨在,她一個人照管訓導營恐怕捉襟見肘,我只能給她配了幾個去年的學生輔助。你來了正好幫她分擔一下。尤其是那些半大小子,可不好管理,我還怕她年輕面嫩,震懾不住。你也年輕,但不可面薄,可要拿出教師的氣勢來壓住小子們,別叫他們惹出亂子來。訓導營這兩個月就交給你了。”

湯昭聽得有點發麻,合著現在訓導營一個有威望的也沒有,就是杏雨劍——按照規矩,指揮使叫她杏雨不是此人名叫杏雨,而是她是杏雨劍——既然年輕,多半也是個新劍客,一個新劍客帶著幾個老生在管。他過去不是掛名看書,而是扛把子、鎮場子去了?

也不是不行。畢竟他已經是劍客了,實力和學生天差地別,單純鎮住他們不叫搗亂肯定沒事。但是教學他沒經驗啊,他還打算進訓導營和其他老教師請教呢,合著他已經是第二老的了?

公孫指揮道:“你不用擔憂怎麼教導,咱們是訓導營,不是學校,不是夫子帶童生,更不是老嬤嬤帶少爺,不需要挨個兒餵飯。咱們是訓練後輩,是選拔人才。訓練計劃就在那裡,按照計劃走,嚴格把關,能跟上訓練是可造之材,跟不上的就淘汰。不用怕可惜了人才。檢地司要的就是優中選優,錯過一兩個不為可惜。關鍵是別鬧出事來,讓人鑽了空子。看了笑話。”

他怕湯昭不知關節,提點道:“外敵還罷了,我們自然替你們攔住,如何能讓人侵入腹心?然鎮獄司就在左近,他們也開了訓導營,又有自己的教師,或要生事,你休墮了檢地司的威風。”

湯昭恍然,檢地司、鎮獄司都和陰禍魔窟有關,原本關係還好,自從刑極鬧出事來,關係急轉直下,現在已經很不對付了。這回抽調人手可能是檢地司抽得多,訓導營更空虛,指揮使怕被人趁虛而入欺負了,才叫湯昭幫著鎮場子。

這種事真是……

湯昭倒也不怕,見公孫指揮沒有不耐之色,又問道:“指揮使,敵人的事我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絕不會墮了檢地司的威名志氣。管理小孩兒您能再傳我幾手秘訣嗎?”

公孫指揮興致不錯,道:“算不上什麼秘訣。年輕人喜歡強者,一旦崇拜就是死心塌地。你就記得別怕顯本事,最好一上來就露出絕活把他們鎮住。生活上可以隨便點,多關心關心這些離家好幾年的小子。恩威並施。還有,訓導營裡也有女學員,你……”

他看了一眼湯昭的相貌,頓了頓,道:“你在她們面前要端著點架子,不要給好臉,不要太靠近。生活上就交給杏雨好了。”

湯昭點頭稱是。公孫指揮又跟他聊了幾句檢地司內部的事,給他頒發了檢地司六品印綬和訓導營的腰牌,才叫人帶他出去。

湯昭又去拜見了自己現在的直觀上司南副指揮使,老頭年紀很大了,白髮蒼蒼。不同於高遠侯的精神奕奕,他看起來很萎靡的樣子,好像真的衰老了、遲暮了。不過他確實像個老學究,說話慢悠悠的,氣度文質彬彬十分古雅。湯昭也不自覺露出落第秀才級別的文采,和老頭你一句我一句的拽文,兩人聊得很開心。

聊了幾句,南指揮道:“有湯少君在,吾便心安了。杏雨性清高,目下無塵,以致碌碌寡合,少君務須擔待她則個。”

湯昭道:“豈敢,學生後學末進,當從杏雨教喻為先。”

南指揮最後贈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寶,又指點他幾處藏書閣珍貴典籍所在,兩人才依依不捨相別。

兩個檢地司劍客分別送一套筆墨,兩人也算開了先例了。

在檢地司總部大院裡轉了一大圈,該認識的都認識了,湯昭又出來匯合了薛夜語。

桀鴉的劍,正在檢地司。薛夜語約定今日上門取劍。

湯昭剛剛幫薛夜語辦好了手續,兩人得以穿過重重走廊,來到內庫。

內庫在檢地司總部最裡面的地方,地上兩層,地下三層。所謂圍牆高聳,防守森嚴,十步一崗,五步一哨,便是蒼蠅也飛不過來。

可能是湯昭聽故事聽多了,他老覺得若是這樣的地方越有可能被偷。

或者被平推、搶劫。被潛入……一個人都沒看見的那種。

當然這都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