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漸神色平靜下來,拉了一個椅子坐下,道:“就在這兒吧,幾句話而已,也不是什麼複雜的事。”

他既坐了,其他人自然也坐下,黃平依舊退後一步端端正正坐了。

李意漸道:“湯教喻,你這個模擬考辦得別開生面,我也是大開眼界。但恕我直言,這個模擬考恐怕不足以模擬。”

湯昭問道:“怎麼說?”

李意漸道:“因為我們這回組織的考試,和以往的完全不同。”

湯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真是……他好像老是遇到這種事。

之前去參加符會也是,是多少屆以來的大變化,換了東道,主辦方也是躊躇滿志的大勢力。

莫干山舉辦了那麼多屆符會,一點兒事也沒有,偏偏到他這裡換龍淵。

龍淵一上來就擺出大幹一場的架勢,恨不得舉辦一場空前盛事,結果呢……各種意外層出不窮,黿龜窩裡反,龜寇外面鬧,請來的朱楊沒安好心,私仇國恨全來了,比唱大戲還熱鬧。

這回還來?

雖說這回全是“自己人”,內部變數少一些,可是看這位郎將的樣子,不像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範兒,莫不是還要生事?

就聽李意漸道:“之前我們去了靖安司,聽那邊的教喻介紹了去年的考試,雖然他們說有危險,但終究還是假危險。據我所知,去年只有一位學員死亡,剩下的重傷也不到五指之數……”

董杏雨挑眉,道:“怎麼,我只聽說過以殺敵多、保全自身為榮的,難道還有以死自家人多為榮的?難道貴軍都是這樣掙軍功的嗎?”

李意漸豎眉,黃平已經站起身來,道:“你這女人說什麼?”

湯昭起身,其實他本來也想說類似的話,但董澄先說了,還更尖銳,他只能唱白臉了,道:“息怒息怒,大家都理智點。董教喻心好,向來以仁善為先。她不大懂軍隊的事,其實在下也不懂——一場考試,怎麼還比著死人呢?還望郎將解惑。”

李意漸冷冷道:“簡單來說,就是你們還在做遊戲。這根本不行。軍隊出征,當然是以殺敵和保全自身為主,但平時的考核決不能兒戲。就是要在平時體會到生死一線的感覺,上了戰場才不會怕,也知道該怎麼做。莫說考核,我們訓練的死亡指標都在千分之三,考核的時候只會更高。我直說吧,這回考試有三五個學生死亡,一點兒也不奇怪,甚至十分之一也在接受範圍內。”

湯昭和董杏雨同時變色,董杏雨道:“你們平時訓練就這麼死人?恕我算學不好,這大部隊還好些,那些前線戰鬥的精英小隊,幾次下來不就沒人了?”

李意漸這回倒沒生氣,反而道:“不會,因為精英就是精英,對於普通人是死亡率,於精英而言,不過是辛苦一些的訓練而已。”

董澄和湯昭都聽出來了,他言下之意,檢地司的學員就是“普通人”了。這話也不是不能反唇相譏,但來來回回鬥嘴也沒意思。

董澄木著臉不說話,湯昭道:“難道說,你真要把學生拉到前線去?”

李意漸淡淡道:“說前線也是前線,不過是前線的安全區。不然就真的是讓他們送死了。我今日來就是特意把地圖帶過來,給教喻們看。”他一面說,黃平將地圖拿了出來,平攤在桌上。

湯昭心知這二位是沒打算來商量的,只是來通知一下,理論上每年考試主辦者都是不需要商量的,但是每一屆來人多少還要意思意思,表現點虛心聽取意見的態度。這一屆把這番假客氣省了。

到底是軍中直來直往,連裝也不裝了。

當下李意漸將地圖展開,把考試的內容囫圇吞棗的告知了一遍。他現在沒有重複和解釋的意思,湯昭便一個字一個字的記在心裡。

李意漸說完了,將地圖捲起,道:“還有什麼疑問嗎?”

湯昭道:“我還是希望給每個學員配一個保險術器。我們的年輕人不應該白白消耗在後方。”

李意漸道:“這是早就決定好的,學會游泳就該把繩子斷開。你要有意見去找你們指揮使,讓指揮使跟我們將軍說。”

湯昭道:“我會的。”

李意漸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那遊夢枕,道:“你們的教學法器倒是不錯。”

湯昭道:“如果要採購的話,我可以給你地址。”

龍淵的地址。

白玉生暉不能賣遊夢枕。

李意漸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你們確定又這位湯教喻帶學生嗎?你是新劍客吧?去過前線嗎?”

湯昭道:“還沒有。”

李意漸道:“早晚要去的。所有的新劍客都要去前線服役,現在不叫你是你成為劍客的時間太短,沒有形成戰鬥力。長則一年半載,短則數月,就有人徵召你了。到時候你要分到我手下,我倒可以照顧你。”

湯昭客氣道:“多謝了。”

李意漸道:“沒去過前線,對於那裡的環境不熟悉,又是新手,我勸你們最好換人。當然了,這是你們的事,我只是建議而已。出了紕漏與我們無關。放心吧,一場考核,並沒有劍客死亡指標。這位教喻大抵是安全的。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