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昭放開心神,動用所有的想象力,胡思亂想起來。

在他放飛自我,一個勁兒的胡想時,那層黑氣漸漸地拉扯,彷彿也有人牽著黑氣的線頭,一點點、一點點的將黑氣拉走。

到最後,黑氣全然消失,湯昭卻覺得十分疲憊,彷彿連續使用了十幾個劍法,頭腦發脹,連綏綏劍的連結也自動斷開了。

看來這種方式限制很大,對劍客的負擔都如此驚人,根本不能維持太久,和擬持比不了。

“所以,剛才是把那些黑氣藏在我的疑心裡了?疑心也能藏東西麼?”

白狐重新顯露真身,似乎也有些疲憊,倦怠地道:“當然。疑心也是精神的一部分,能藏很多東西。但是人和人的疑心不同,你不是個多疑的人,所以能藏的東西有限。你看你剛剛東想西想,那麼半天才將黑影收走,可見每個疑心都不是你真正疑惑的,只是逼著自己瞎想。那真正疑心生暗鬼的人,甚至能一個念頭把整片陰影都吞下去。虧了那黑氣不多,要是再多一點兒,你的疑心就藏不下了。”

最後它總結道:“咱們適配很低,你當時要拿我這把劍,任你靈感舉世罕見,資質天下少有,我這把劍也不會選你。”

湯昭不由笑道:“說得好像我會選你一樣。”他又想起一事,道:“那你隱藏自己的方法也是藏在疑心裡?誰要是對你起了疑心,他就會看到你?”

白狐道:“那是另一套劍法。解除隱藏的方法是好奇心。”

它只解釋了一句便不再提,說到底,它和湯昭暫時是盟友,可沒有什麼真的交情,上了仙城情況如何、立場如何還不分明呢,它不能透露太多,只道:“你要保持疑惑,要是太過堅定不移,疑心消散,那黑氣會逃出來的。”

不過,是個人就會保持最基本的疑心吧?倒也不虞最壞的情況發生。

黑氣消散,露出棺材一樣的庇護所,白狐心中焦急,當先跳了上去,也不知怎麼操作了一番,上面的蓋子滑了開來。

白狐探頭去看,突然驚呼一聲,跳了下來,將臉埋在湯昭背後。

湯昭有些奇怪,但也猜到了一點兒,走上前去一看。

棺材之中,只有一具白骨。

裡面的人死了。

如果把這個盒子當做棺材,那麼棺材中有白骨一點兒也不奇怪。但如果把它當做庇護所,那肯定還是寄希望於其中有生還者的吧?

事實證明,它還是棺材。

按照道理來說,做了劍客就見過不少死人了,甚至親手殺過不知多少人,白狐身為劍俠,不應該害怕區區一具白骨。但想想大概是作為白玉京人,看到自己的同伴落得這個下場,感情上無法接受。

湯昭沒有這種負累,稍作唏噓,便繼續上前檢視。

看白骨的情況,這應該是個女子,靜靜地躺在庇護所的地面上。她雖然化為白骨,但身上的衣服絲毫未損,還如新衣一般順滑亮麗。這大概又是仙城的出品。

得益於這件完整的衣服,彷彿又一層棺槨,她的全身都是完整的,還能看到生前的身高姿態和一頭銀髮。

銀髮……

湯昭以罡氣代手搓了一搓,感覺到確實是枯朽的白髮,只能是一位衰老的老婆婆所有。

她該不會是……老死的吧?

湯昭鬆了口氣,覺得還好。這個庇護所究竟不是活棺材,不至於叫她因為憋悶而慘死,甚至可能還藏有補給,還讓她堅持到壽終正寢。

但仔細想想,這不是也很慘麼?

這個棺材蓋子顯然再也沒有開啟過。獨自一個人,孤零零在小小的黑暗空間裡面生活了幾十年,生命的一大半時間是在狹小的盒子中度過的,永遠的黑暗、寂靜、孤獨……

這種事情,不能細想。

只希望她是在一直在沉睡中不知不覺走到盡頭的吧。

湯昭不打算把這個想法告訴別人,尤其是白狐。他繼續檢查這個女子的遺骸。

棺材裡除了她身上那件衣服,底下還鋪著軟軟的被褥,頭骨下面也有枕頭,即使如此狹小,那位殿下還是多少會為她們做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