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士聽了,往後一靠,整個人軟了下來。

“你說的那些大事,肯定有人想做,那就叫他們做去。他們累死累活,又要收買人心,又要沙場拼命,還要頂著陰禍的壓力跟上頭那些人妥協,最後就算奪了花花江山,能受用幾日?在他們之前,我已經受用半輩子了。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我自逍遙快活。等真有兵臨山下的那一日,我自受招安,誰還能拒絕一個劍俠投效?那時仍不失封侯之位,豈不更好?”

那文士聽得臉色如土,忍不住道:“那我們怎麼辦?”

大寨主繼續道:“大哥也說了:‘至於跟著我的兄弟嘛,要是有雄心,自然去投明主,外頭那麼多明主不夠你們報效的?唯獨願意跟我享受快活的,都是我一條心的兄弟。我不立什麼規矩,大家想怎樣就怎樣。好酒好肉,金銀美女,有本事的只管去取。有我一日,靈州永遠是大家一塊快活鄉。還有你……’”

他說到這裡,忙捂住嘴,心說:後面的話可不興說。

原來總瓢把子後面跟他說的是:“老六,你也少聽身邊那些不第秀才胡說八道。做大事,你是那塊料嗎?咱們兄弟是那塊料嗎?那些讀書人心眼最壞,自己要求富貴,不敢上陣拼命,攛掇別人當槍。壞了事時,他自溜了,要你去頂雷。你留個心眼,該殺就殺,哪裡找不到一把白紙扇?”

大寨主雖是粗人,也不全傻,當然知道這話不能跟本主說。不過他也沒想把師爺怎麼樣,這位師爺他用的順手,想做什麼事,那師爺一轉眼珠就是一個壞主意,可比自己動腦筋強多了。

他拍了拍文士,道:“咱大哥的意思你也知道了,別想那麼多了,這二當家不也當的很快活?咱們先過眼前的日子,先應付惡客,再平了那討厭的桑家梁要緊。”

那文士有氣無力的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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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湯昭和江神逸果然住下,教授村裡孩子武功。烏孫童和車莎很是詫異。湯昭和江神逸商量了一下,暫且瞞下了那秘境和劍的事,至少在離開五樹堡前不說,只說桑家梁出了價錢請幾人教授武功。這個價錢自然是湯昭出了。

烏孫童他們想了想,左右無事,留上兩三天也無妨。閒來也教授了一套涼州刀法。

這幾日,湯昭主要註釋那篇玄功,江神逸便來教孩子內外功法。他本來以為自己有教授經驗,畢竟曾經指點過湯昭幾年,成效顯著,指點孩童有何為難?

緊接著,他才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村裡的孩子哪裡上過正經學,別說舉一反三,問一答十,就是有一說一都做不到。江神逸這才知道,竟有人講解一遍、兩遍乃至三遍還不懂的。

從信心滿滿到心煩意亂到暴跳如雷再到懷疑人生,江神逸只花了半天。反而烏孫童道:“我來吧,我小時候學武也笨。”

若論武功,江神逸壓烏孫童不止一個境界,但若論教學,烏孫童比他強到不知哪裡去了。江神逸在旁邊看著他不厭其煩的一遍遍跟孩童演示、解答,竟有些慚愧,又回屋默寫了一整篇內功,專門給桑家梁講解,讓他學通了將來再傳授孩童。桑家梁雖不是頂聰明的,但能聽得懂,江神逸這一次教學還比較順利。

就這樣,過了兩天,烏孫童他們教了三天武功,吃了三日燉雞。村裡知道貴客有恩,特意將村裡的雞一隻只燉了饗客。

到了第三天頭上,湯昭把玄功註解完畢,又跟桑家梁粗略探討一番,讓他背下一些要旨,回頭再緩緩理解,然後便提到告辭。

桑家梁雖然不捨,但也知道不能再留。有這樣幾位貴客至此,教了孩子們這些武功,又送了不少功法,已然是天大的福分,若再貪心恐折福分,又道:“明日我妹子出閣,嫁到南邊的村子去,與各位正同路,不如一起出發,順路去那邊村子吃個喜酒?”

湯昭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喜事,和同伴商量一番,自然同意。

原來桑家梁這妹子不是親妹,而是一個祖父的堂妹,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卻十分親近,她沒有成年的兄弟,桑家梁作為大舅哥送親。

桑家梁還感嘆道:“我本來不捨這妹子外嫁,但那胡莊的小子當真是個俏郎君,我這妹子自己看上了,咱們只能成全。這叫做……”

湯昭道:“男才女貌,神仙眷侶。”

桑家梁道:“正是。到時候在胡莊我再借花獻佛,好好地敬幾位幾杯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