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大人也愣了一下,緊接著笑眯眯道:“本鎮是堂堂朝廷五品鎮守使,鎮一府千里天魔陰煞,護佑黎庶萬民,會躲在草叢裡射冷箭嗎?”

湯昭毫不客氣道:“倘若是別的大人我絕不會如此猜測,但是大人你……就是你吧?”

刑大人呵呵道:“縱然是我,你以為本鎮會承認嗎?”

湯昭只有歎為觀止,這五品官老爺的下限真的低啊。

“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

“您堂堂五品官,為什麼鑽草叢呢?”

刑大人笑道:“你不是剛剛還說這不奇怪麼?”

湯昭道:“我是說您可以做的出來這等事,但總得有點理由吧?就像您今天假扮黑蜘蛛山莊的人,也是有的放矢吧?”

刑大人笑道:“你猜猜看?你既然想到是我,應該也把前因後果想的差不多了吧?”

湯昭無奈道:“您不是叫我問麼?到頭來還要我猜?我猜是為了……為了驅逐?”

刑大人點頭道:“沒錯,我在銀杏林裡巡邏,專門驅逐闖進來的蠢貨、倒黴蛋和討厭鬼。”

湯昭指了指自己,刑大人道:“你是倒黴蛋,比較少見,所以我放你一馬。其他的另外兩者居多。”

湯昭皺眉道:“楊義士……”

刑大人輕描淡寫道:“是個蠢材。他若事前稍作準備,去縣城裡打聽打聽,便知道朝廷釋出了兌榜地轉移的公文,薛府早已不能兌榜,去之無用。若稍存謹慎,看到河上橋樑全斷,且是人為砍斷,便該猜到對岸有變故,就該退避三舍,豈能大喇喇砍樹造橋?一樣也不做,可見是個沒心沒肺之人。所以也是討厭鬼。”

湯昭無力道:“楊義士是外鄉人,遠路而來……”

刑大人道:“那不更加愚蠢?專程而來,一點兒準備也沒有?倘若是小孩子倒也罷了,看他也長了不少歲數。除了愚蠢之外,也沒有其他優點。譬如說,面對威脅,殊死一搏的勇氣?能屈能伸的氣量?分析問題的冷靜?哪怕是迎著箭衝過來呢?我也會放過他,說不定還給他好處,就像對你一樣。可惜他是真的平庸無聊,不知所謂。若不是看你面上,我讓他帶著那頭蠢驢一起跳到溝裡去。”

湯昭匪夷所思道:“你剛剛還說他是蠢材,現在又說希望他不知死活的衝上來?”

刑大人笑道:“至少與眾不同不是?我希望看到超出常人的人,能人所不能的人。哪怕是超出常人的愚蠢,大愚近乎勇嘛。如果是真正經過思考的、奮不顧身的勇氣,就格外珍貴了。我會特別喜歡這樣的人。”他盯著湯昭。

湯昭能聽懂他的暗示,但他還是覺得難以接受,道:“難道說你特意凌辱一個義士,逼得他險些自殺,是因為你個人看不上他?”

邢大人一愣,眉毛微揚。

湯昭接著道:“你武功高強,你可以討厭不衝上來的人,盡情凌辱他。你也可以討厭衝上來的人,覺得太蠢殺了他。這不是全憑一念之間?我知道江湖強者可以為所欲為。可你不是朝廷命官麼?他不是真正有義行的朝廷義士的嗎?”

“作為義士,他不該得到朝廷的一點尊重嗎?做為命官,你不該給他一點尊重嗎?哪怕是尋常一聲‘此路不通’呢?”

“連朝廷命官和朝廷義士之間,都沒有一點道理可講?我……我真的覺得你這樣——是不對的。”

話音剛落,他體內漸趨平靜的力量重新沸騰起來。

雪白的劍刃,一道弧光閃過,森然之意大盛。

那道寒光吞吐不定,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