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著那女子往外走,此時外面天光已經大亮,但山莊多用黑色裝飾,在陽光下依舊暗沉沉的。湯昭想著黑蜘蛛山莊的名字,總覺得角落的陰影裡趴著一群群蜘蛛。

那黑衣女子笑吟吟道:“我叫做圓晴,你叫做什麼?”

湯昭回答道:“學生湯昭。”停了一停,發現圓晴沒有繼續問,介紹道:“這是衛長樂。”

圓晴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道:“看你不像那位邢大人的親戚朋友。”

湯昭道:“我哪有那個福分?我們都是給他逮過來的。”

圓晴點點頭,道:“這就對了。他抓誰都不奇怪。寡婦、三歲小孩子、七十八十歲的老頭兒、瞎子瘸子,想抓就抓,哪有什麼顧忌?”

正說著,三人到了一座大屋前。屋子圓頂,顏色純黑,扣在地上彷彿一口黑鍋。

整個黑屋只有一扇小窗,半開著,正嫋嫋的冒白氣。

門口一個黑衣漢子上前躬身道:“圓晴姐姐,已經按你的吩咐準備好了。”

圓晴目光微動,笑道:“嗯,把這鍋撤了吧,換成清水。”

那黑衣漢子微怔,立刻道:“是。”匆匆進門。

圓晴轉頭對湯昭道:“那位邢大人啊,大喇喇找上門來,一點兒都不客氣,指使這個,差遣那個,一歪嘴又叫我帶你們洗澡,呵呵。也就是我看你們無辜,長得也整齊,心軟罷了。等著吧,一會兒有人叫你們。”說罷轉身離開。

湯昭細想她的話,全身發麻,衛長樂低聲道:“她的意思是原來水裡加料了?”

湯昭摸摸腦袋,心有餘悸。

別看那圓晴始終和顏悅色,她可是把蜘蛛頂在腦袋上的女人,甚至湯昭覺得,她笑比不笑更危險。

過了一會兒,有人叫他們進去。

這間房子大概本來就是浴室,牆體厚重,想是為了保暖。正中央砌著一個方池子,裡面盛了半池水。砌池子的石頭倒不是黑色,而是綠色,映的池水也是碧綠的。四個池角各雕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蜘蛛,好像滿池的水都是蜘蛛口裡流下的毒涎一般。

饒是湯昭知道里面換了清水,仍不由心中發毛。

旁邊有黑衣人喝道:“快進去,別磨磨蹭蹭的。”

事到如今,湯昭只得先把懷裡的零碎拿出來,放在旁邊的竹筐最下面,又脫了衣服疊在上頭,最後把眼鏡也摘了下來,放在最上面。

摘下眼鏡的瞬間,他竟覺得有些不適,好像一處倚靠被挪走,有些無所適從。

他想到陳總以前說過,戴了幾十年眼鏡,陡然不戴總好像缺了點兒什麼,還時常做出推眼鏡的動作,想必也是如此?

不過眼鏡這麼神奇嗎?他才戴了半日就離不開了?

水溫很舒適,細膩滑潤的水波衝著肌膚,湯昭幾乎瞬間放鬆下來。

一回頭,就見兩個黑衣小廝把湯昭和衛長樂的衣服都收走了,湯昭忙道:“且慢,我們洗完了穿什麼?”

那黑衣人嘿笑道:“自然有你們穿的。怎麼,還道我們貪圖你們的衣服嗎?你們這些破布,只能拿去燒火。”

湯昭盯著那兩個小廝,見他們只收走了衣服,並沒動其他東西才鬆了口氣。

其他東西還罷了,唯獨眼鏡是他要緊的東西,絕不能有失。

即使不依賴,他也真的喜歡戴上眼鏡的後看到的世界。

那是個清晰、明白、熠熠生光的世界,他的視力下降有些時日了,這個世界的光彩一下子把他迷住了,即刻被眼鏡俘虜了。

當年陳總似乎說過,每個人適合戴的眼鏡都不一樣,但這個眼鏡好像就特別適合他,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有一些玄妙在裡面。

他心中一直隱隱覺得,他在井裡見到了真正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