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範小玉請了一天假。

她再次驅車趕到望海鎮北邊的那棟小平房前;

緊鎖的大門向她傳遞了主人不在家的事實;少見的黃銅門鎖上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範女士敬啟”,那人知道自己今天會來?

她心頭一喜,既然對方知道自己今天會來,必然早就算到了自己所遇到的情況,說不信上會寫著如何應付昨晚那樁怪事的方法或者解釋,但開啟一看……信上只有一句話“功名富貴終是夢,繁華到頭一場空”

和鏡上血字一模一樣的話讓範小玉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為什麼是夢,憑什麼是空?憑什麼別人能得到的東西,到了我這裡,不是夢就是空?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中註定?我不甘心,我也不服,去他媽的命中註定,不就是見鬼嗎?如果這就是我用血肉祭祀毗帝獅佛所要付出的代價,那麼……我認了”

下唇被咬的出了血,額頭青筋跳起,她猙獰著面目將信撕的粉碎,隨手一揚,被風帶著灑進了田野。

自望海鎮離開以後,一連數日,範小玉都在四處尋找“民間高人”,向他們求教驅鬼避邪的法門,但無論是所謂的靈符還是玄門異法,都沒什麼效果,每一夜,她都會經歷一些恐怖的事情,有時候睡著覺能聽到床前有索鏈拖地的聲音,有時候能看見黑暗的客廳中有人影閃爍,最過分的一次,她晚上在床上睡下,第二日竟在衛生間的浴缸裡醒過來。

她嘗試過換房居住,但無論她搬到哪裡,那些東西都會如形隨影的跟她到哪裡,而從她這裡接手原房屋的主人則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她因此也真正的確認,那些東西真的是她以血肉祭祀毗帝獅佛的後果,只要她一日不死,那些東西就會跟著她一日;幸運的是,那些東西雖然日日驚擾,卻似乎並沒有傷害她性命的意思。

最初的驚懼,漸漸變成了習慣性的麻木,範小玉的精神日漸憔悴,有人問起,她故作無奈的一笑,人家便當她是心憂工作,對她愈發的敬重,她在工作上也愈發的如魚得水。終於在某一日,她成了學院的副院長。

如此過了半年時光。秋風初起之日,夜間,範小玉給毗帝獅佛敬完香,踢踏著拖鞋回到帳篷裡,仔細檢查了一下帳篷四邊,確認沒有絲毫縫隙,方才躺下。

這頂帳篷是特製的。範小玉恐怖的事情見的多了,又缺乏應對之法,為了讓自己能夠安穩入睡,便去置了這頂帳篷。睡在封閉的帳篷之中,尤如置身母親腹內,讓她有種極其特別的安全感。帳篷買回來以後,她又將其送入名剎,請大德高僧為其開光做法,雖明知無效,起碼也是個安慰作用。

深夜,迷迷糊糊的,似有一道目光在注視著自己。

她藉著窗外朦朧的光,看見……一個體態魁梧如巨熊般的黑影盤坐在帳篷內,雙眼閃著幽幽綠光,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看。

儘管早已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可巨大的恐懼仍不可遏制的湧了上來,她想叫,卻叫不出來,聲音堵在了喉嚨裡,發出“嗬嗬”聲音;自我保護的本能迫使著她翻身坐起,雙手撐著被褥“噌噌噌”的倒爬到了帳篷邊上,儘可能的遠離那個可怕的東西。

她曲起雙腿,用柔弱的雙臂緊緊抱住,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你……你是誰?我和你有什麼仇?為什麼要纏著我?”這個問題她以前也曾問起過,但從未得到任何的回答,對方只是用各種各樣怪誕恐怖的行為來驚嚇她,原以為這一次也是一樣,但出乎意料的,那人竟然說話了。

“我?呵呵……”黑影笑著,竟然是個很有磁性的男中音:“我就是你每日供奉的毗帝獅佛啊!”

很神奇的,在黑影說完這句話後,範小玉在黑暗中,竟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的相貌:獅頭、人身,兩手分別抓著金元寶和印章。

範小玉呆住了,她張大嘴,眼睛瞪的溜圓,她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所供奉的神靈,竟然真的會在她的面前顯現,事後想起,在這一刻,她應該是和民間傳說中好龍的葉公見到真龍時的心情一樣,沒有激動,沒有興奮,有的只是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多的恐懼。

她很想質問一句:既然我供奉了你,你為何還要弄出這麼多事來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