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鏡中美景

程暘看著鏡子中的景象，一時有些失神，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輕輕觸碰一下鏡子裡的人。

在程暘伸出手的那一瞬間，原本堅硬的鏡面像是忽然從中間撕裂開來一般，程暘的手沒入了從鏡子裡散發出的那片藍色光暈之中。

鏡子裡畫面一轉，程暘整個人的呼吸都是一滯。

那是她最熟悉的場景。那是一間不算很大的屋子，她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在那裡，有程暘最美好的回憶。

房子裡面，程暘看到了奶奶坐在餐桌旁邊，她的身上還繫著那條有些發舊的圍裙，奶奶的頭髮已經白了大半，身子也變得有些佝僂，只是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樣慈愛地看著程暘。

餐桌之上分明都是程暘愛吃的飯菜。

“暘暘，你快過來，奶奶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里脊，哎，好久沒吃奶奶給你做的糖醋里脊了吧？奶奶老了，做了這幾道菜腰就酸了，乖乖，快來嚐嚐，奶奶真怕自己的手藝退步了......”

“怎麼會呢......”程暘的眼睛裡忽然升起一片水霧，她微微垂下頭，一滴淚水就這樣滴落了下來，“奶奶做的菜，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暘暘，”又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程暘的耳朵裡，程暘抬起頭，只見鏡子裡，白晝走進了餐廳，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面露驚喜，“又是奶奶下的廚嗎？”

奶奶慈祥地看著白晝，溫聲說道：“是啊，快嚐嚐奶奶的手藝。”

白晝夾起了一塊糖醋里脊，放入口中，輕輕地嚼了起來，過了一會，臉上露出了極其享受地神情：“奶奶做的菜真的比大廚做的還要好吃！”

“你啊，就會逗奶奶開心。”聞言奶奶輕輕地笑了起來，她看向程暘，即便是隔著一層鏡子，那也足夠叫程暘失魂落魄。

那是她如此嚮往的生活，只要再向前一步，她就可以觸碰到奶奶了。

鏡子周圍藍色的光暈籠罩著程暘，甚至那些藍色的氣息還有要往程暘胸口鑽的趨勢。

程暘整個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鏡子中的場景，她的眼睛裡升起了一股眷戀之色，她應該向前一步，奶奶在那裡，白晝也在那裡，和他們一起去過安穩的生活不好嗎？她已經那麼久沒有吃過奶奶做的菜了，她真的好想念奶奶為她做的菜......

然而，就在下一刻，程暘卻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她一把扯過床頭櫃上的那盞夜燈，下一秒——

“咣！”只聽得一聲巨響，程暘面前的鏡子已經四分五裂開來，散落在地上的鏡子碎片上依舊環繞著藍色的光暈，只是那藍色的氣息比方才要淡得多，像是透著一股虛弱之意，隨著滿地的碎片，無力地躺在地上。

手中的夜燈掉落在地上。

程暘的身子一瞬間也軟了下來，有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她的眼睛裡不斷有淚珠滾落。

程暘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叫自己發出聲音，然而她的身子卻微微顫抖著。程暘躺在地上，將雙腿輕輕屈起，雙臂環抱住自己的雙腿，將自己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

她像是一個嬰兒一樣，對於剛剛來到的未知世界充滿了無助與恐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將內心的情緒發洩出來，因此最終只能歸結於哭泣。

只不過程暘並不是嬰兒，她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也不允許讓自己哭太久，那就，無聲地哭一小會吧，哪怕只有這麼一小會......

程暘蜷縮在地上，只覺得自己的體力像是透支了一般，迷迷糊糊之間，竟是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程暘從地上坐了起來，只覺得周身一片狼藉，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滿地的鏡子碎片，隨後強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褲腳處裸露出的一片潔白的面板上，此時多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雖然那道口子已經不再往外面冒血，可是起身時牽動到那一處的面板，總還是會引起一陣刺痛。

程暘皺了皺眉，坐到了床上，從揹包裡拿出了一張紙巾，輕輕地擦拭掉了傷口周邊的血跡，又將褲腳向下拽了拽，將傷口遮蓋好——好在只要能離開這場遊戲，傷口就能自動癒合。

今天晚上就是第三個晚上。程暘的面色微凝，抬起頭看了看牆壁上的鐘表，已經是上午十點鐘，她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她竟然睡了如此之久。

程暘站起了身，經過昨天晚上的一番折騰，她的頭髮都有些凌亂了，整個房間裡唯一的一面鏡子已經被程暘打碎了，程暘只好扯下了綁著頭髮的黑色皮筋，憑著感覺將頭髮重新攏了攏，再用皮筋綁好頭髮。

做完這些，程暘便抬步去了客廳，徑直走向客廳盡頭的窗子前，她面色平靜，抬起手輕輕敲了敲那扇窗戶

喬言那邊安安靜靜的，過去了一秒，兩秒，三秒……

除了一開始程暘敲擊玻璃發出的響聲外，再沒有其它的聲音回覆她，而程暘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玻璃窗前面，似乎並沒有對這樣的結果產生意外。

與此同時，那個陌生的男孩從屋子裡面拉開了窗戶，在看到程暘的一瞬間，他的眼睛裡浮現出了一絲錯愕。

“你……”男孩剛想要說什麼，就被程暘所打斷：“是我，我現在還挺好的。”

“你真的讓我很意外。”男孩頓了頓，繼續對程暘說道，隨後，他看了看喬言房間的方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還在指望著她能回應你嗎？”

“能回應我是最好，不能回應的，就得費一番力氣了。”沒有了昨天對待男孩時的調笑，此刻的程暘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昨天就有事瞞著你，你沒有看出來嗎？”男孩微微頷首，對程暘說道。

“是看出來了有些不對勁。”程暘回覆道。

昨天的喬言……那哪裡只是有些不對勁，可以說，程暘也從未見過那樣心神不寧的喬言。

“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叫鏡面世界嗎？”男孩定定地看著程暘，“這裡能反射出一個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