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再苦一苦百姓(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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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再苦一苦百姓罷,若是真有罵名,便罵到我這戶部尚書的頭上!”
上官蒙神色一凜,對著行為有些不恥,倒不是憐惜黎庶,而是覺得如此矇騙百姓,會削減朝廷的信譽,著固然能一時獲利,但對朝廷長久的治理,則埋下了不少禍患。
無異於殺雞取卵!
但他並不準備從此出發來做勸解,而是轉頭直指了要害:“杜尚書說了這麼多,卻唯獨沒解決一樁問題——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天子如何會准許你,行此損公肥私之舉?”
面對如此質問,杜芝未有半點驚慌,彷彿早就預料到會有此問;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過來問了個意味深長的問題:
“閣老以為,在陛下眼中,這國庫是公,還是內帑是公?”
宦海沉浮數十載的上官蒙,很快便明白了杜芝話中所指:
天下自然是皇帝的,可如今的這位小皇帝,並不能對朝廷如指臂使,收上來的稅賦,也不能隨著天子的意願來支配。
但皇帝的財政壓力卻不是一般的小,近日的大婚暫且不提,不久之後禁軍三衛的餉銀,更是一樁大難題;想要從戶部取得銀兩必定是千難萬難,還指不定會受太后阻撓。
可若是能另闢財源,一切便迎刃而解......
“只有五百萬兩自然是不夠,但後面的事情,便盡在朝廷之掌握了。”
沒等上官蒙思慮完畢,這位戶部尚書的聲音,則又開始喋喋不休:
“來年交稅,必然有許多無法足稅的百姓,到時候朝廷再出面,低價買來百姓的地,再轉手賣與富戶,這其中的利益,可著實不菲;
而沒了地之後,百姓吃糧也會是個問題,屆時再將外省調來的救濟之糧高價賣給百姓們,以收回他們手中賣地而得的銀兩,又可再賺一筆,也能防他們拿著銀兩再去買地;
但他們的生計也無需操心,那麼多的地總要人去耕,去地主家裡當佃戶,亦少不了其口中的吃食;且本朝佃戶皆有永佃之權,土地不是他們的,便再不需要擔心被人收了土地;
如此看來,這也不失為一樁仁政啊!”
上官蒙為官幾十年來,看到視民為草芥的官員也不在少數,但臉厚心黑如此,能把殘民害民之舉,堂而皇之稱為德政,倒也屬罕見;他不願再聽人聒噪,腳下暗自發力,把人甩在了身後。
見此情形,杜芝不依不饒再次趕了上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嘴裡的話便被上官蒙一句給噎了回去:
“天子要錢,老夫卻又不要,你自行向天子說明,何必借諸老夫之口!”
被這麼一斥,杜芝臉色逐漸陰沉,裹足不前的他,口中悠悠吐出一句:“按閣老的意思,戶部幾百萬兩的虧空,也與上官閣老無關了!”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令上官蒙身形一頓,杜芝則不緊不慢地趕了上去,走到人前之時,他臉上已經多了一分從容。
上官蒙養氣的功夫倒還有些火候,神情旋即恢復正常,據理力爭道:“虧空是先帝之時便有的,我等為先帝辦事,其中緣由,純皇帝也都大致瞭解......”
所謂的辦事就是撈錢,革新一事耗費巨億,縱使乾盛皇帝不待見舊官,也不可能全部革除,被限制了大半權力的他們,就只剩給皇帝撈錢一個任務。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上官蒙自然不能獨善其身,也受了不少錢財;而對於其中吃拿卡要之時,老皇帝當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他會秋後算賬,可世事無常,這昔日九五之尊的天子,如今已變成一抔黃土。
但一本爛賬,卻就此留下。
“純皇帝自是清楚,可今上眼睛裡卻揉不得沙子;前番寶鈔之事不過虧了幾十萬兩,便大動干戈,罷黜、懲戒了數位朝廷命官,若是陛下曉得戶部有幾百萬兩的虧空,那又該如何?
我這個戶部尚書,自然是難辭其咎,下場必然落不到好;可閣老身為內閣首輔,難道便能逃得牽連?
我這條命死不足惜,但閣老若是因此壞了前程,便是大大的不值了。
閣老老成謀國、身負經天緯地之才,更兼國丈的身份,純皇帝行事酷烈,但卻也瞧得通透,他說如今是大爭之世,那宰執天下之位,終歸是要重設的;如今朝中,沒有比閣老更適合此位的了。
可若是戶部這檔子事出了紕漏,天子還願相信閣老麼?”
這話一下子戳中了上官蒙的軟肋,其不甚好財,不甚好色,所圖者唯權名二字;若是朝廷真的要重設宰相一職,他便能再進一步,了卻心願!
孰優孰劣,上官蒙幾乎片刻之間,便有了抉擇,並當即追問:
“這話你還跟誰說過?”
“此策乃我與兵部尚書錢仕林、都察院右都御史李一和、大理寺卿餘謹以及六科的幾位都給事中共同擬定,閣老......明白了麼?”
從這些名字中,上官蒙敏銳的發覺一個規律——所列舉的官員,皆是出身江浙;再聯想到杜芝殘民時舉例地方用的是鄂省,他隨即心中一緊:
朝堂上湖湘與江浙兩黨,曾因反對新政,放下成見聯合在了一起;而隨著先帝作古,新政煙消雲散,二黨間鬥爭又有復起之勢。
而杜芝的舉動,更是隱隱地請他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