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

李雲棠罕見地直接駁了天子的話,並在她反應前又開了腔:

“請問皇爺,如果真的四海昇平,先帝為何要冒著幾乎滿朝文武的反對,強行效仿泰西諸國,來一場翻天覆地的革新?

先帝為何要不遠萬里,耗資巨億去遠征東籲那個蕞爾小國?

因為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蠢如豬狗,還躺在天朝上國的美夢裡,只有先帝及少數有識之士,對世間形勢洞若觀火。

他們知道盛世之下,早已暗蘊危機,如不居安思危,等到西夷叩開國門,便為時已晚;如不取東籲,則竊據天竺的佈列提夷人必將東進,暗地裡為禍西南!

當今天下,日新月異,其中機遇,稍縱即逝。

值此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皇爺身為口銜天憲、身當神器的皇漢天子,畢生的夙願,難道就是當個守成之主?”

“放肆!”

小皇帝雙肩猝然用力、卸開了李雲棠的雙手,而後起身一把反將後者摁在龍椅上,“你當你是誰,有什麼資格跟朕這麼說話!”

李雲棠絲毫不做反抗,任由天子摁著,嘴上更是像沒聽見皇帝的呵斥一樣,續上了剛剛的話:

“我大漢東起大海,西逾蔥嶺,北抵柏海兒湖畔,南扼緬越諸宣慰,生民四萬萬之眾有餘,有這等物阜民豐之地卻不思鼎故革新,終究會淪為他國眼中任人宰割的……”

“朕何嘗不知泰西各國變化!

小皇帝越聽越急,手上猛然用力,指甲恨不得嵌入李雲棠的肩肉;聽到最後,她一口喝斷其話語,而後傾訴道:

“先帝在時,常與泰西諸國如路易、喬治、卡洛斯等國主互通訊件,其國中虛實雖然不能全知,也可以略窺一二,我大漢的確在逐漸落後於泰西。

可知道又有什麼用?老皇爺乾綱獨斷,尚且落得個人亡政息,你父王也……”

說到此處,小皇帝顧及不該觸及李雲棠傷心之事,轉口道:

“朕如今政令不出紫禁城,就是想施行新政,也無任何辦法。”

李雲棠忍著肩上疼痛,強做輕鬆的模樣,揶揄道:“皇爺先前表現得,卻像是想也不敢想。”

“朕想!”小皇帝回地十分乾脆,眼中的猶疑也一絲不剩,進而反問道:

“那你說,朕身居這紫禁城中,如何君臨寰宇,使萬國衣冠皆拜於朕的冕旒之下?”

眼見激將法成功,李雲棠開始惜字如金起來,只說了一個字:“忍。”

忍?

愣了一下後,小皇帝反應過來,這是要她接受李彧這個名字,思量片刻後,其終於答應:

“好,朕受了此名,然後呢。”

目前,是沒有然後了。李雲棠暗自想道。

他才穿越幾天,這番說辭幾乎把原主的腦中記憶與最近惡補的歷史知識給用完了。

於是,李雲棠只能先替自己解釋一番:

“朝堂勢力犬牙差互,鬥爭雲譎波詭,我若不深入瞭解便給出主意,未免有應付和誤導皇爺的嫌疑,所以現今應該先多多觀瞻,再據實分析;不可妄下定論。”

“好,後日的早朝,你代替荊雲海隨侍朕旁,以後朝臣所上的奏疏朕也會知會你一聲;若是幾月之後你還是像現在這般只會說空話,半點有用的建議都提不出來——

那就欺君之罪與今日的不敬之罪一併懲罰,滾去安樂堂吃半年爐灰!”

“謝皇爺!”

李雲棠不但不慌反而心中大喜,那荊雲海是這位天子的從小的伴當,也是其最為信任的人。

小皇帝願意換人,就代表著今日這番說辭,成功地影響了她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