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即使在河南施行的官紳一體納糧,也不是什麼善政,多收出來的銀子不但加深了勞苦大眾的負擔,也沒變成朝廷的財政收入,而是被各級官員胥吏給再吸收了回去。

可以說是,取之於官,用之於官了。

就這,還能吹得天上地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大清”續命多少多少年云云。

作為對照,這位乾盛皇帝,而是實實在在地從官吏縉紳收到了銀子,年增歲入百萬兩以上;光這一點,就不知道比胤禛高到哪裡去了。

但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又是清查人家田畝,又是搞官紳一體納糧,也難怪乎這幫子文臣武勳都恨老皇帝入古,一盆盆的髒水就往上潑。

李雲棠腦中對比二人的時候,小皇帝也沒閒著,細細捋了一遍,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你的意思是,朕應當學習前明的皇帝,利用宦官對抗文臣,不經過他們之手,也可達到目的?”

我就是這個意思啊,現成的人就站在你面前,陛下!

李雲棠心中怒吼了一番,嘴上卻說的風馬牛不相及:

“現在才想著培養內臣制衡外朝,當真是有點晚......

先皇其實考慮到了這點,給皇爺留了一套班底,就是那幾位顧命大臣;

而那兩枚印璽,恰恰不是來制約皇爺,而是來防止顧命大臣專擅的......”

到了這裡,小皇帝還未徹底領會李雲棠的意思,卻突然明白了她父皇的良苦用心。

人心難測,倘若完全放權給臣子,她自己又年歲尚淺;這種情況下,保不齊便催生出一個權臣來。

所以老皇帝留下施政班底輔佐新皇的同時,又用將兩枚印璽分賜自己和懿安太后,就是想讓太后幫皇帝來制衡外臣。

但自己父皇恐怕萬萬沒想到,承乾宮的那位看起來賢良淑德、母儀天下,暗地裡隱藏的那麼深,居然是個堅決反對新政之人;行事還相當果決狠毒,一鍋將顧命大臣給包圓了。

原先朝堂上的政治勢力被一掃而空,一直處於被壓制狀態的守舊派文官迅速抬頭,在太后的默許下搶佔各個要職,實質上佔據了所有執行政令的權力。

但他們也無法合理剝奪自己這個皇帝的決策權,便形成了當今畸形的朝堂格局——能做事的不聽話,有抉擇權的、由於下面不配合而導致寸步難行。

將朝堂上的利益糾葛理清楚之後,小皇帝漸漸地也猜到了李雲棠的心思——嘴上說的這遲那遲,心裡就是覺得出口討要權力不好,所以想要自己主動封賞。

小皇帝頓時撅起了嘴,自己那麼大的秘密都給李雲棠知道了,他卻還如此見外!

再聯想到剛剛李雲棠“輕薄”自己的舉動,小皇帝突然生出了捉弄之心,而後張口便呼道:

“李雲棠,如今朕有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情,除你之外無人能做——”

李雲棠心中一喜,以為天子要封他個什麼官職,可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笑容直接僵住了,反而是鼻孔有些隱隱發熱。

“自從乳母逝後,便再無人服侍朕沐浴......如今朕要你、服......侍沐……”

越說這聲音越小,到最後居然細不可聞。

李雲棠帶著詫異張眼望去,只見小皇帝的臉都已經紅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