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主屋大廳中,終於將產業從間海郡完全移植到貝克蘭德的米勒·卡特舉辦了他新宅邸的第一次正是宴會。

雖然卡特這個姓氏本身沒有任何一個爵位點綴,但它本身所象徵的財富卻還是吸引了許多隻剩下爵位可以稱耀得貴族前來參加這位平民的聚會,這座宅邸之前的主人——龐德從男爵便是其中之一。

眼圈戳著澹澹烏黑,走路略顯虛浮的拉夫特·龐德獨立於舞池之外,只佔據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就是時不時又一些貴族礙於社交禮儀的體面,也只是端著一張冷冰冰的假面,點頭問候。

在場的眾人都知道,這位被國王殿下親自削爵的從男爵說不定哪天就要連現在這點祖上的餘暉都保不住了。

不過比起他人赤裸裸的輕視,這位子爵好像毫不在乎一般,只是哀嘆這種場合沒法帶來自己的情婦,就連喝酒也沒有人陪。

渾身被酒精纏繞的龐德從男爵醉眼朦朧的環視著表面和諧的舞池,大腦卻出奇清醒,警惕的在每一位賓客臉上掠過。

自從老子爵死後,那些人就一直都在,在自己看不到,看得到的地方暗暗盯著自己,只希望得到龐德家時代隱藏的秘密。

浮著一層軟肉的手掌微微顫抖,連已經被酒精燻紅大半的龐德從男爵搖搖晃晃的靠住了身後的牆壁,在外人看來,只不過是這個紈絝子弟喝多了,失去了貴族的體面,即將出醜。

偽裝的迷離間,拉夫特·龐德凝望著腳下已經換了花色的地磚,目光彷佛穿透了一切,看到了那個自己從未踏足過的大門之後。

兩張並立的黑色王座高踞於石臺之上,傳承自第四紀最高規格的儀仗分佈於兩側,灰暗的石廳之下,刀噼斧砍的痕跡鋪滿了四面牆壁,拱衛中心。

目視著這如夢般的一幕,酒精在拉夫特·龐德腦內佔據的最後一點陣地也消失不見,陰冷的微風從腦後吹過,這位平日醉生夢死的從男爵再怎麼遲鈍,也察覺到了幻夢與現實的區別。

“這是遺蹟內部?”

他呆呆的望著隨處可見的第四紀風格,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呼吸愈發粗重了起來。

“這是亞利斯塔·圖鐸成神的地方,是那位‘血皇帝’對星界眾神最成功的嘲諷。”

一陣嘶啞的嗓音自四面八方傳來,雖然話中的內容看似是在讚頌這位“血皇帝”的豐功偉績,但在已經完全清醒的拉夫特·龐德看來,那毫不遮掩的陰陽怪氣倒不如說是在壓抑真正的情緒。

遺蹟大廳的緊閉的石門前,青綠的藤蔓從天花板垂落,粗壯的分枝將尾端細密盤踞,懸置在略高於地面的半空,一雙黑色皮靴自然的搭靠在外側。

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後異狀的拉夫特·龐德喘著粗氣,目不轉睛地直視著眼前憑空在虛無中點燃的赤紅色火焰,無助的見證著一位揹負雙翼的紅髮青年從中走出。

身體介於虛實之間的梅迪奇打量著眼前這點陣圖鐸家的唯一後裔,一時竟覺得有些無趣。

這就是亞利斯塔·圖鐸最後的後裔?

已經失去興趣的紅天使錯過僵在原地戰戰兢兢,已經從家族傳承的“光輝歷史”中猜出一二的拉夫特·龐德,望向了後面冷漠觀望的貝爾納黛。

“好了,既然你已經把最後一份誠意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也會兌現我的承諾。”

“畢竟我可不是不會滿足孩子心願的壞家長。”

以戰爭為名的紅天使在說這句話時,嘴角噙著說不清的意味,竟然聽起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數道赤紅色的火焰勐地騰起,後面放置著梅迪奇與索倫、艾因霍恩三人屍體的房間中,明亮的火焰點燃了被堆在角落中的兩具屍體,灰白的霧氣也緩緩從唯一仍癱坐在王座上的白骨胸口溢位。

大廳之中,身體同樣被火焰點燃的拉夫特·龐德感受著剔骨的灼熱,無助的哀號哭喊,惹得一旁觀看儀式的貝爾納黛微微蹙眉。

從老子爵身亡後,就一直將本我藏在面具之後,提心吊膽的用窩囊假象企圖哄騙有心之人,稱得上是臥薪嚐膽的龐德從男爵從未想過自己會死於一個已經死了一千多年的亡靈之手。

在他看來,這些死在那位“血皇帝”陛下手中的昔日天使,原本應該是他復興家族腳下踩過的磚石。

明亮的火焰包裹了這位從男爵的身體,在雙眼即將失去光明之前,慌亂中他終於看清了大廳中最清晰的紋章。

鐵黑色的徽章框架中,那隻握著權杖的手彷佛滴下了粘稠的血液。

砰。

焦黑的屍體直挺挺的倒向了高臺上的王座,倒向了那枚徽章所在的方向。

昏暗的大廳中,漂浮於貝爾納黛手掌中的兩隻玻璃試管輕聲破碎,鋒利的玻璃碎片被靈性粘滯在空中,兩團混紅的血液散發著微光,如時空倒流般,四周的碎片重新在它們四周凝聚,拼湊成了兩顆猩紅色的寶石。

身體依舊虛幻的梅迪奇右手插向了自己心臟的位置,從虛幻的靈體中藉著灰霧的連結,抽出了兩道正在分離掙扎的靈體。

被霧氣裹挾的索倫和艾因霍恩因狂怒已經扭曲了臉龐,卻在更高位格的力量下,連辱罵的聲音也無法傳出。

依靠著“詭秘”對梅迪奇特殊優待才苟延殘喘存活的靈體在血緣象徵的吸引下,終究是沒能發出一聲,被吸進了那兩顆猩紅色的寶石。

感受著手中的灼熱,貝爾納黛眉頭反而皺的更緊。

“這個儀式只是分離了她們的靈體。”

直視著面無表情的梅迪奇,貝爾納黛攥緊了雙手。

“沒有那些灰霧的束縛,我根本沒有辦法驅使她們,甚至還需要我自己提供靈性,才能保證這兩個靈體不至於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