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傑的思緒沒有來得炸開了,一時間,他竟想不顧一切的逃跑,這是被人窺見最深處秘密時的失態。

祂是‘愚者’先生的仇敵?還是說祂只是恰好在尋找‘愚者’先生?阿爾傑腦中迅速的閃過了幾個問題。

先前他已經在自己所有可以接觸到的文獻內搜尋過了‘愚者’這個名字,卻發現自己無法找到那位存在哪怕一點存在的痕跡。

所以眼前這位疑似天使的存在肯定發現了自己與‘愚者’先生之間的聯絡,是那個氣候瓶給我留下的印記嗎?

一陣思考後,他最終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舉動,長久以來的生存經驗讓他放棄了衝動,幾經掙扎後,嗓音嘶啞的開口道:

“我聽說過。”

“呵,呵呵。”他面前的埃德蒙突然低笑了幾聲,又立即收緊了神色,略帶感慨地說道,“還真是誠實啊,你是在哪聽說過這位的?”

阿爾傑深埋著頭,聲音低不可聞:

“我是在不久前被那位存在透過一件物品召喚到了一片神秘的灰霧之上,祂建立了一個聚會,從那之後,我每星期的週一都會在那位的注視下登上灰霧,和其他幾個成員交流、集會。”

主是想靠這種方式,增加自身在現實內、隱秘的影響力嗎?埃德蒙沉默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大致理清了思路後,埃德蒙也不再偽裝,簡潔的介紹了自己:

“我是我主‘愚者’座下的‘腐壞者’,你可以稱呼我為埃德蒙·伊阿宋。”

“愚者”先生的天使!我之前竟還以為祂僅是一位半神......阿爾傑心中一時翻起了驚濤駭浪——能擁有天使侍奉的只會是神明!

他當即單膝跪下,語氣極為恭敬地說:

“埃德蒙殿下,阿爾傑·威爾遜,為自己剛才的褻瀆行為請罰。”

埃德蒙看著眼前恭敬行禮的阿爾傑,收起了先前的輕浮,輕輕頷首道:

“即使是在危及生命的危險前背叛神靈也無疑是褻瀆,但現在你有一個機會可以彌補這次過錯。”

“我需要一個可以深埋在風暴教會內部的間諜,這不會與主交給你的使命衝突,但你可能會因此直面‘天災’的怒火,也會獲得我的支援,獲得踏入半神大門的機會。”

“當然,這一切都取決於你的想法,畢竟我不可能僭越去懲罰一個被我主標記的人。”

“如果你願意彌補這次過錯,可以在下定決心後誦唸我的尊名,我會在那時告訴你具體的做法。”

“我的尊名是......”

阿爾傑低伏跪地的身體不斷的顫抖,發自內心的激動讓他現在就想答應下來這個天賜的良機,但最終還是長久以來的理智戰勝了衝動,他的嘴唇幾番蠕動後,終究還是沒有吐出任何一個音節。

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進了阿爾傑的耳中,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的眼前早已空無一人,只剩下先前那個被自己策劃失控,又親手殺死的魚人屍體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他剛遲疑著起身,數道不知從何而來的細小風刃瞬間在阿爾傑身上割開了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粗略看去,就像是被海中生物的背鰭所劃傷的一樣。

這時,在一名脖子處紋著船錨型青色紋身的代罰者的帶領下,一隊穿著海藍色長袍的壯漢迅速湧進了阿爾傑所在的陰暗小巷。

那紋著船錨紋身的男子隨意的掃了一眼,目光在地上的“魚人”屍體上略有停頓,然後又轉過頭,審視著身上掛傷的阿爾傑,略帶惱怒地問道:

“你直接殺了他?”

阿爾傑調整了一下站姿,平靜的回應道:

“我為了阻止他繼續傷害無辜,在追逐的過程中受了太多的傷害,為了自保,我不得不直接解決掉他。”

那名代罰者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最終只能強壓下怒火,暗罵道:

“混蛋,他身上藏著尋找齊林格斯的線索!”

“本來我們可以撬開他的腦殼,早點抓住那個藏進了貝克蘭德的混蛋,結果你們這些海上的傢伙為了搶功,把他逼到了失控,現在你讓我去問一具屍體嗎?”

阿爾傑沒有理會對方的責備,只是欠了欠身,表示自己受了不小的傷,需要儘快止血,然後就徑直穿過了已經開始收斂起那具海盜屍體的代罰者小隊,快步走出了陰暗的小巷,再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等他回到港口,站在岸邊,遠遠的看著半身藏在船塢中的“幽藍復仇者”,一時竟有些恍惚。

海風輕輕吹起了他如海草般凌亂的深藍色頭髮,臉上粗獷的稜角在陽光下也變得柔和,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在教堂旁的巨石上遠眺海盜船的每個傍晚,又一次聽見了齊林格斯那略帶沙啞的聲音:

“嘿,小白臉,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