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莫要誤會。”

鍾繇趕忙解釋,道:“卑職是說上次……呃,接到太尉徹查何顒一案後,壓力實在太大,真的忍不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其實第一次見董卓時,就被嚇得心緒大亂,病情加重……

“你的壓力很大,實在忍不下?”老董的關注點卻有些不同,道:“何顒一案,怎麼就太大忍不下了?”

鍾繇面色一苦,似乎還有些信仰幻滅的味道:“太尉可知,何伯求乃南陽名士,聲滿士林?”

“自是知曉。”老董點頭:自己前身那個董卓,就是因何顒的名氣,才拉攏過來當長史的。

“太尉可知,何伯求又因何事聲名鵲起?”

“黨錮之時,與袁本初一同資助庇護黨人,世人皆贊之。”

“那太尉可曾想過,何顒緣何會有大筆的錢財屋舍,資助庇護眾多黨人?”

“嗯?……”老董神色一下認真起來,似乎明白了什麼,意有所指地道:“老夫還真不知,那何顒究竟有多少家財。”

“數以萬計!”鍾繇當即神色悲憤,道:“更可惡的是,家財屋舍倒也罷了,可他!……”

“他什麼?……”老董也愈加陰鷙,喝道:“說!”

“他名下田畝不計其數,皆乃洛陽周邊的膏腴良田。這些田地,可都是黎庶百姓的命根子啊!”

說著忍不住挺直腰板,又急切大聲道:“何伯求在洛陽不過數年,中間還逃匿一段時日,私產竟如此駭人!”

“其中不知多少百姓被逼無奈,喪失唯一活命的田地,淪為蒼頭僮客。可笑洛陽城中,還盡是他慷慨無畏、忠君體國的好名聲!”

“此事,當真?”老董咬牙切齒問出這話,只覺天靈蓋上一股莫名之火騰騰直跳,燒得眼珠子都紅了。

他一直知道,古代農業社會有種很鬼扯的現象。

有權有勢的傢伙巧取豪奪了百姓的田產,將自由百姓逼得只能當他家的佃農。然後再拿出少量的錢財於鄉里修橋鋪路、資助他人婚喪嫁娶邀買名聲。

最後失了土地的百姓要靠他生存,自然不敢說他的壞話。不知情的人,又見他這般慷慨慈善,紛紛傳揚。

結果這種作惡多端的傢伙,反倒成了方圓百里有口皆碑的大善人,進一步有權有勢、迴圈反覆……

“證據確鑿,千真萬確!只是……”鍾繇當即點頭,似乎又想到什麼,面色再度遲疑起來。

“若不想明日洛陽滿城皆知你那怪病,便莫要在老夫面前吞吞吐吐!”這一次,老董毫不掩飾地威脅。

鍾繇周身一凜,也顧不上思忖:“只是還有些微妙之處,令卑職覺得這幕後……呃,何伯求的資產,有一部分竟是十常侍的。”

“十常侍?”老董一愣,隨即瞭然於胸,皮笑面不笑地冷道:“果然如元常所言,此事甚是微妙呀。”

言罷,起身向外走去。

“太尉,欲往何處?”

“城郊農田!”

鍾繇神色一喜,起身大步追去。可路遇幾位胡姬小姐姐時,面色一苦,又不得不微微躬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