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氣總算找到了發洩點,董卓一腳接著一腳跺上去,只覺痛快解恨:“什麼百姓目不識文、手無寸鐵難成氣候,黃巾之亂暴起震盪大漢大半州縣,餘波至今未平!”

“此滔天之禍導致皇權旁落、漢室基業風雨飄搖,各州郡擁兵自重……老夫也因此,才趁亂入主朝堂!”

“殷鑑就在幾年前,居然還想讓老夫重蹈覆轍,是嫌老夫活得太痛快,恨不得早日被百姓們點了天燈兒是不是?”

見董卓暴起,大廳中的將校瞬間手足無措,不知是該攔還是勸。此時聽到這話,渾身血液又不由為之一涼!

這分明是在指桑罵槐,藉著爆揍從子敲打我們啊……

沒錯,黃巾賊亂才不過數年,作亂之人不正是平日裡軟弱可欺的窮苦百姓?

漢室朝廷為了平定賊亂,耗費了多少錢糧兵馬,還不得已改刺史製為州牧制,許各州郡自行募兵平亂,至今也未盡全功……

想到這裡,再看董卓鬚髮皆張、狀若瘋虎,一腳腳玩命兒踹向董璜。氣得還不時蹦起來跺,明顯氣怒到了極點。

這還是親侄子。

要是換成對付我們,都不會是用手,而是直接拔劍吧?

一時間,大廳內氣氛再度沉默下來。滿耳除了董璜的慘叫,便是董卓‘砰砰’下腳飛踹聲。

尤其當董卓蓄力狠跺的時候,他們還不由齊齊倒吸一口涼氣,眼角突突直跳,十分自覺地有代入感……

“叔,叔父饒命,侄兒知錯……哇!”

鼻青臉腫、披頭散髮的董璜起初還知抱頭防禦,可架不住老董胖大力沉,沒幾腳就被破了防。最後一腳下去,求饒的話還沒說完,一口血已吐了出來。

“太尉!……”徐榮見狀,壯著膽子上前攔住董卓,道:“少將軍只是一時言差,斷然不致於此,懇請太尉息怒。”

“義父……”

“太尉……”

“兄長……”

其他人也才反應過來,紛紛打算上來勸解。

董卓雖不再動腳,雙目卻猛然一瞪,猶如兇獸嗜血。暴虐的氣息外加粗野兇橫的模樣,頓時讓將校們身形一頓,不敢輕舉妄動。

“哼!……”他這才重重哼了一聲,甩過那些將校,平心靜氣地向徐榮道:“讓徐中郎見笑了。”

“然子不教、父之過,大兄早夭,老夫又忙於軍務、才疏於管教,沒想到他已這般不知好歹。”

言罷,又看向董璜:“今日看在徐中郎的面子上,饒你一回。養傷期間不將《孟子》背熟,通解其意,仔細著你的腿!”

心情舒坦了,這才大步走回主位。

再度露出一個和善的面容,環顧面無人色的眾將校,問道:“取消縱兵洗劫洛陽一事,諸位意下如何?”

臉上帶笑,手卻按向腰間的劍柄。

這可不是虛張聲勢,他算徹底看清楚了:依自己前世有事兒好說好商量的性子,根本壓不住這群驕兵悍將,只有藉助董卓的兇名,才能讓這些貴物們俯首帖耳。

這事兒,他們是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驚弓之鳥般的將校掃了一眼只剩半條命的董璜,再看向老董摸著劍柄的手,一時間全都開悟了。

“義父,孩兒也覺得黎庶無辜,確實不當洗劫,自斷我軍根基!”

“說得對!”

“太尉,俺也仔細想了想,不洗掠才是對的!”

“俺也一樣!”

“.…..”

只有徐榮此時疑惑地看了眼董卓,心中升起一團疑問: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太尉何時如此博學多才了,連這等精妙的形容都信口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