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的衣服在家鄉人眼裡也漸漸被認可了,也漸漸有本地人願意來做衣服了。

只是總有那麼些別有用心的人永遠誣衊她,恥笑她平平無才,說只有外地人不瞭解她的為人,才肯做她的生意,總是惡意詆譭她的工作室。

心悅早已看得通透,隨她們吧。

阿蘭始終真心幫她,所以多了不少蘇州,杭州等等外地客戶。

然而在她日漸繁忙的工作裡,身子卻時常不好,常常出現許多怪異的幻覺,讓她在創作裡找不到方向。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很快迎來新年,工作室學手藝的姑娘們有幾個回家過年了,有些沒有家回的就留在工作室過年。

姑娘們忙著把工作室裡裡外外整了整,都圍在一起做泉州刻紙和傳統年畫。

大家分工完成,有的用書法的方式在紙上繪圖成稿,有的進行分色分版雕刻,有的進行剪刻多樣態,不再是以往過年的日子裡只有心悅自己孤苦一人。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閩南人要請出神像供人們誠心叩拜上香祈福,會有上千個年輕人一起遊街抬神。

月圓風清,幾許拂面的晚風,心悅工作室的姑娘們都穿上最為滿意的旗袍上街鬧元宵去,她們都願自己能遇到個心儀的好郎君。

大家都去了,心悅則端著碗湯圓在榕樹下吃著,見菀菀走了過來說,心悅姐姐,大家都出去玩了,我們也去聽戲好不好。

這些日子菀菀都跟著心悅住一起,她也想學個好手藝,若日後沒有去處,說不定也能開家服裝店。

空閒的時候心悅時常教菀菀如何做衣服,菀菀是一教既透的人,漸漸的也會設計自己想要的衣服。

見菀菀那麼想去,心悅點點頭,披上一件白色外套便和菀菀去看看。

隔戲院還有點距離,遠遠就聽見阿蘭的好嗓子迴盪在夜空中,若似一個孤苦伶仃的柔弱女子,化成幾縷逐月的煙雲,叫人隨著阿蘭的戲詞穿進回憶。

進了戲院,菀菀四處瞧瞧,見邊上還有兩個位置,就牽著心悅姐姐往那邊坐去。

臺上的阿蘭穿著月白圓領戲服,頭上梳著斜髻,插著白珠髮釵。

當阿蘭遙遙看著收穫戲迷無數的男主角阿寶時,臉上一層一層的紅起來,嘴角甜甜地笑,眉眼間皆是說不出百轉綿長。

也不知是他們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真真是達到了東方愛情的那種含蓄、細膩的境界!

臺下觀眾幾乎抑制不住激動,連連叫好,彷彿感覺戲裡戲外都是為了邂逅那千年來最美的情慾。

阿蘭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接到商演小角色和男主角阿寶在一起,阿蘭深深被阿寶的唱功和臺功所折服。

阿寶一點不經意的小舉動也能把阿蘭的世界震碎,在阿蘭眼裡,阿寶是為戲而痴的藝術完美的象徵。

而且阿蘭有不懂的,有時自己都不好意思請教阿寶,阿寶會主動真心實意的教阿蘭。

但阿寶所有話題都是圍著戲講,並不聊任何戲外之語,也和阿蘭保持著一定距離。

二人在你來我往的君子之交間,阿蘭心裡便對阿寶產生了欽慕之情。

不過阿蘭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經常見到一個很有氣質的女人,會在一邊默默看著阿寶演戲,會送上鮮花給阿寶,阿寶會對那女人有說有笑的。

然而阿蘭只是把這一切放在心裡,在阿寶面前依然一邊假裝正常跟著學內功,一邊又抵制不住內心的喜歡,會很緊張,很焦慮,動作很神經質。

阿蘭覺得若非遇見阿寶,她的生命只是空白。

從此阿蘭在心裡發誓今後再也不跟任何一個男子吃飯,也不接受所有男子的追求,她要跟阿寶師父學一輩子戲。

心悅入戲太深了,連菀菀和她打招呼要出去賞花燈,她都沒感覺。

神情憂思間,心悅腦海裡又出現了幻覺,總是抹不去一對半遮半露少男少女緩緩在她恍惚裡走來,他們穿著長衫和白底梅花的旗袍,一遍又一遍來回演著茫然與籌措生死戀,悲悲慼慼萬千,仿如自己和喬的身影。

總是抹不去他們站在遠遠的海角隱隱啜啜互相觀望,一個在天邊,一個在海角。不管走多久,都抵達不了彼此的地方,綿綿無絕期,一寸寸相思都會化成灰燼,只能相對望著流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