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時常想小姨,也不知道小姨這些年真正的生活是怎樣的。

在廈門時,心悅時常打電話叫小姨來和自己一起生活,可是小姨不肯,也不要心悅抽空回家看她。

小姨每次都說哪也不去,萬一有一天她的男人回來找她,就真見不到了。

真真是痴心愛一回,就勝過塵世間那些長相廝守卻貌合神離的夫妻。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小姨了,心中更是有幾車子的話要說,足下走得更快了。

過了一座橋,就到了小姨家的老石板房,老石板房還是舊得那樣有年代感。只是屋前屋後讓小姨種滿了紫色的波浪”勿忘我”鮮花,香氣似酒一樣使人沉醉,像織不完的織錦那麼綿延。仿若置身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心悅見小姨在院子忙著織網,模樣完全變了個人,如瀑的長髮已經剪成碎短髮,頭巾素雅沉靜拂落在面上,目光沒有絲毫波動飛揚。

其實在心悅離開的這些年,小姨還發生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事。

有一次,小姨在海邊忙著,來了兩個看起來好說話的族裡女人。

她們先幫小姨一起挑擔子,又買下她的海鮮,告訴小姨以後的海鮮她們都買斷。然後趁著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帶著小姨,上了一艘陌生的船。那兩女人把小姨關進船艙,幹啥呢,供船艙裡漂泊在外的男人們玩樂,進錢財。

小姨一個弱女子自然拼不過,那兩個女人錢財也到手了,可事情還沒完。她們怕洩漏風聲,就趁著小姨不注意時,從背後推進海里,要小姨淹死在茫茫海底。幹完這些事,心狠手辣的兩個女人卻跟沒事人一般,繼續她們傷天害理的發財日子。

好在小姨命大,抓住一根漂浮的木根,九死一生漂著上岸。這事,小姨肯定恨,肯定怨,一刀兩刀,直插心底……但從不跟人提起,也沒有和心悅說過。

是啊。若是把這委屈事告訴了族裡長輩們,誰願意站出來替她主持公道保護她,這樣一來只會更惹族裡人討厭。若那兩個女人知道小姨把她們說出來,定懷恨在心又不知道會對小姨做什麼,只能自己在心裡熬著,痛著,只求日後能安靜過著。

心悅淚眼濛濛喊著,小姨,小姨。

小姨聽到聲音,忙轉過頭來,看到是心悅,心情激動澎湃得無法形容,張口時眉眼間有淚有喜,悅兒,悅兒。

小姨連忙走近,把心悅的手捧在自己手心輕輕摸摸,哽咽道,怎麼好好的瘦成這樣,是不是在外頭受委屈了。怎麼回來不和小姨先說一聲,我好去接你。不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心悅抱著小姨,微微一笑說,不瘦,本來就是細骨子的人。小姨才是,怎麼憔悴成這樣。小姨,我以後都只想和你一起了,我回來就不走了。

小姨嘆息,伸出一個不完整的手勢,帶著愛惜,無力拂過她的臉頰。小姨不要悅兒和自己一樣,帶著心病一輩子守在這裡,少不得大家的嘴皮子在說她們的是是非非。只怕很難生存下去,鬥不過狡黠之徒,難以預料,她不想悅兒再經歷一回骯髒醜惡的世俗。

小姨的指尖那樣無力冰涼,可見身子很弱,好似有一種無形的病長期和她作伴,不用說皆已明白。正是因為小姨身子很不好,手腳一碰海水,就痠痛得很,所以每次去海邊都比別人收穫的海鮮要少得多。加上也沒有人願意收購小姨的海鮮,小姨也只是忍氣吞聲,唯唯吞進肚裡不去爭。

心悅看著小姨,她知,她都知道小姨說的,既然回來了,就早已做好理性的吃苦得失。不再是好欺負的,主觀意志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不過那些年長的長輩對她們議論紛紛時,有些時候不得不把握分寸。倘若要走也是帶著小姨,不能在眼睜睜看著小姨,任人騎在頭上理所當然的作威作福,該結束了。

......

第二天一大早,她們便去海邊拾海蠣。

她和小姨來得最早,海上還沒有多少人。心悅興致勃勃低著頭挖,毛毛地出了一身魚腥汗味,挖到什麼都統統往擔子裡裝。

小姨身子虛弱沒有心悅手腳麻利,不由苦笑說,我當真是老了,還沒有撿多少,就累得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