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環保局的白色麵包車揚起一片塵土,緩緩駛離幸福村。春花站在村委會門口,看著車尾燈消失在村口的老槐樹後,手裡攥著的停職檢查通知書已經被汗水浸透。

"路支書..."富貴蹲在臺階上,手裡的旱菸袋半天沒點著,"現在咋整?"

院子裡擠滿了聞訊趕來的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長慶抱著剛出院的小剛,孩子蒼白的臉上滿是惶恐,小手緊緊抓著老人的衣領。

春花深吸一口氣,登上臺階最高處:"鄉親們!"她的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清亮,"合作社不會散!"

人群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喧譁:"都上電視了!""沃爾瑪還要咱的貨嗎?""我就說搞不成..."

"安靜!"富貴一聲暴喝,總算壓住了場面。

春花從口袋裡掏出個隨身碟:"這是真正的檢測報告,昨天省農科院的專家秘密採集的。"她指向遠處的向日葵田,"那些藍色汙染物,是金萍連夜傾倒的工業染料,根本不影響土壤!"

"那有啥用?"有人喊道,"電視都播出去了!"

"我們有證據。"春花舉起手機,螢幕上是一段影片——金萍帶著兩個陌生人正在往田裡倒染料,"韓東來臨走前裝了監控。"

人群再次騷動起來,這次帶著希望的竊竊私語。長慶擠到前面:"春花,東來去哪了?"

"去省城找江律師了。"春花沒說的是,韓東來臨走前塞給她的紙條上寫著:"去找真正的證據,等我回來。"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頭頂。送走村民後,春花獨自坐在空蕩蕩的村委會里,翻看著合作社的賬本。半年的心血,眼看就要開花結果,卻...

門外傳來摩托車急剎的聲音。富貴慌慌張張衝進來:"不好了!金萍帶著縣電視臺的人去周廳長老家了!說要揭露他'生活作風問題'!"

春花"騰"地站起來:"什麼時候走的?"

"剛過去半小時!開的那輛紅色桑塔納!"

春花抓起摩托車鑰匙就往外衝,被富貴一把拉住:"你都被停職了,還管這閒事?"

"這不是閒事!"春花甩開他的手,"小剛還在村裡呢!要是被他們發現..."

她沒有說完,但富貴已經明白了。富貴一拍大腿:"我騎摩托帶你去!"

鄉間土路上,富貴的摩托車顛簸得像匹脫韁的野馬。春花死死抓住後座,眼睛緊盯著遠處揚起的塵土。拐過一道山樑時,她突然看見那輛紅色桑塔納停在路邊,金萍正和攝像師站在田埂上指指點點。

"停車!"春花低聲說,"我們步行過去。"

兩人貓著腰鑽進玉米地,藉著近一人高的秸稈掩護,慢慢接近金萍一行人。透過縫隙,春花看見金萍正對著鏡頭滔滔不絕:

"...就是在這裡,周XX和馬淑芬亂搞男女關係...看,這棟老房子就是證據!"

她所指的"老房子"其實是間早已廢棄的農機倉庫,牆上的"農業學大寨"標語還依稀可辨。春花氣得渾身發抖——這明明是生產隊時期的集體財產!

攝像師突然轉向另一邊:"咦,那邊好像有人?"

春花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血液凝固——小剛不知什麼時候跟了過來,正蹲在田埂上摘野花!孩子耳後的胎記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這孩子..."金萍眯起眼睛,突然臉色大變,"快!拍他!拍他耳朵後面!"

春花再也忍不住,一個箭步衝出玉米地:"小剛!過來!"

金萍先是一愣,隨即獰笑起來:"路春花?正好!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就是周廳長的私生...啊!"

她話沒說完,富貴從背後猛地一推,金萍的高跟鞋陷進鬆軟的田埂,整個人摔進了灌溉渠裡。攝像師剛要動作,春花已經抱起小剛跳上了摩托車。

"走!"

摩托車呼嘯著駛離時,春花回頭看了一眼——金萍正從水渠裡爬出來,溼透的旗袍貼在身上,活像只落湯雞。她歇斯底里地喊著什麼,但被髮動機的轟鳴徹底淹沒了。

回到村委會,春花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溼透了。小剛似乎意識到闖了禍,怯生生地拉著她的衣角:"姑姑,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