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達琳的眼睛逐漸變成紅色,如一抹深沉的晚霞,化成兩灣濃豔的血水,倒影在眼底,透著瘮人的殘忍的兇光。

她決定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來釋放最終的血繼綻放。

血水在她的眼中瀰漫,翻滾,如一鍋煮沸的老鼠水。

三百七十年來,在塞北,在長安,在兩軍對峙的陣前,在紫樹煙霞的宮廷,她使用自己的血繼之力,吸食光了一個又一個唐人的靈力,將他們變成一具具枯萎的皮囊。

這些年,她殺夠了,燒夠了,也蹂躪夠了。那些無辜之人的靈力,成為她長生不死、永葆青春的貢品。

曾經她多麼渴望永遠地活下去,現在,她就多麼渴望殺死眼前的少年。

只為了,那遙遠塞北的無上神汗安祿山。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重,思無邪看著眼前史達琳的身體越來越膨脹,如同一個種了幾十種瘟疫的老鼠,全身上下的面板被氣體充盈成一層又一層。腐朽的肉不斷地從傷口處掉落下來,暗黃惡臭的膿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她現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赫然已不是人形。

一陣陰風吹過,思無邪覺得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針扎似的疼痛。陰風發出鬼哭一般的聲音,似在唱著送葬的輓歌。

他也不知道,發動了血繼綻放了史達琳究竟有多強,他會死嗎?他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剛剛解決掉一個難題,卻又迎來了更大的一個難題。

在一片混沌之中,史達琳握住不斷膨脹的雙手,結了一個生死之印,口中喃喃道:“血繼綻放——靈魂長廊,開!”

剎那間,走石飛沙,電閃雷鳴。

天寶十三年十二月狼牙山血獄之森

窮達生死,直貫殊途

在狂風之中,一道閃電如一柄利劍,呼嘯著思無邪的腳底下炸開,他的眼睛之中滿是金黃耀眼的顏色,強光刺得他眼淚直流。轟鳴的聲音在他的耳膜上雷響戰鼓,他彷彿能聽到一千隻蜜蜂發出的鳴叫的聲音。

一股惡臭難聞的氣味衝入他的耳鼻,彷彿有人在他強硬地掰開了他的口鼻,往裡倒了整整一桶的泔水。

恍惚之中,他好像穿越了一個世紀。

他強忍著痛苦睜開眼睛,卻看見在墨汁一般的烏雲之中,有一條天梯緩緩落在自己的面前,而一柄鋒利的白骨之劍,閃耀著淡淡的寒光,就陳列在天梯的盡頭。

那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仙劍嗎?

那不就是他鹹魚翻身,挽回尊嚴的救星嗎?

那不就是他上陣殺敵,保衛同胞的依靠嗎?

雖然那天梯的階梯似乎無窮無盡,雖然它如一條長蛇,深入遙遠的雲層之中,但是思無邪還是咬了咬牙,堅定不移地攀上了天梯。

一路上,不斷有惡鬼從天梯下伸出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腳腕,將他一遍又一遍地拉下去。但縱然他摔得遍體鱗傷,他還是頑強地站起來,不斷向前。

天梯的兩側不斷的雲朵上不斷浮現死去的親人的影像,一張張,一幕幕,都是心碎的回憶。人心都是肉長的,他人若是見了,尚且不忍,更何況那些親身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

可是思無邪擦乾眼淚,咬著牙,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嘴唇裡流出了鮮血,還是向前走去。

終於,經過了春秋冬夏,他終於來到了那一柄白骨劍之前。他早已精疲力盡,疲憊不堪,可是他還是擦了擦汗水和血水,仔細地端詳著眼前的白骨劍。

這就是他開啟夢想的鑰匙嗎?

他望著它,痴痴地笑了出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清風拂過,那白骨劍便化作一陣灰塵,飛了,散了,消失不見了。

思無邪的手中空空蕩蕩,那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寶物,在一瞬間,化為了飛灰。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