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無邪沒想到,外表冰冷堅硬的三彩堂,竟然是如此的迴廊千轉,重門深掩,像少女深重的心事。

一代鑄劍大師,竟是生活在此地整整十六年。不食人間煙火,不問滄桑世事。

在清冷的冰雪環繞之中,整座三彩堂安靜的像是一座孤墳。

思無邪和阿賓跟在刀疤男身後,繞過無數的重門,終於來到一座小小的房屋之前。思無邪一抬頭,只見房屋的煙囪之中濃煙滾滾,直衝天際。

刀疤男雙膝跪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師父,人帶來了。”

許久,房屋之中突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然後一個沙啞的中年男聲緩緩響起:“進來吧。”

“是。“刀疤男低著頭,整理了一下衣衫,回過頭來,眉頭緊皺,一臉嚴肅地對思無邪和阿賓說道:

”跟我進來。“

接著,他伸手推開門,重重的鐵門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像是許久都未曾開啟一般。

邁步進入屋中,思無邪一瞬間被眼前的金碧輝煌震撼了。他環顧四周,只見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三彩陶瓷。他屏氣凝神,細細觀察著這一屋的三彩,只見每一件都色彩斑斕,驚豔無比。三彩的色釉濃淡不一,互相浸潤,又斑駁淋漓,彼此交相輝映,閃爍著奪目的光輝。一支支,一簇簇,聚在一起,如同仙境中百花盛開的園林。

究竟是怎樣的一雙巧手,才能創造出這冰天雪地中的李白桃紅?

思無邪的目光緩緩落在不遠處,一個小小的背影上。那時一個矮小而又敦實的中年男人的背影,他的頭上帶著一定圓滾滾的灰色小氈帽,正坐在一條小板凳上,雙手不停地摩擦著還未成型的泥胚。

他是如此全神貫注,超然物外,彷彿全世界都靜止了,只有他手中的泥胚在不停地轉動著。

刀疤男低著頭,安靜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那矮小的背影忽然幽幽地吐出了三個字:

“你來了?“

思無邪怔了一下,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弟子思無邪,立志成為見習劍仙,上陣殺敵,奈何受奸人所害,名落孫山。此番前來是懇求煙帥幫我鑄造一柄仙劍。殿帥大恩大德,無邪定當結草銜環,致死不忘。“

矮小的背影依舊是那般沉默,手中的泥胚仍舊快速地轉動著,良久,緩緩吐出一句:”哦。”

思無邪這才想到當日比試之時,煙天青也是十二名評判之一。他說“名落孫山”,其實是為了聽上去不那麼尷尬。煙殿帥又如何不知道他得了倒數第一。想到這,思無邪的臉上一陣火雨,一陣冰雨。薄薄的冰霧下面,透露著一層羞臊的火熱。

“你來晚了。”煙天青淡淡的一句話,如一記重拳,將思無邪的美夢砸得粉碎。

“年初我已經幫助他人鑄造了一柄仙劍,今年已經無法再鑄造了。”

思無邪低著頭,雙拳緊握,他的指甲陷入肉裡,簡直要摳出血來。

他虎眼噙淚,咬著牙說道:“煙殿帥,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許是沒有了。”煙天青的口氣已久堅冰般寒冷。

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後,煙天青緩緩說道:

”你走吧。“

”什麼?“思無邪的大腦瞬間點燃了一顆響雷。

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地感情,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什麼?就這樣走?我就這樣苦苦堅持了七天七夜,餓了就啃食草根,渴了就飲食雪水,忍受著你的弟子一頓頓的鞭子,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你,你就讓我這樣打發我走了?

“這些天,別的弟子都在努力地修習仙術,只有我,只有我像一個傻子一樣跪在你的門前,什麼也沒有學,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一個只會揮動火拳的傻子。馬上就快最後的比試了。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思無邪的吼聲淒厲而尖銳,到最後竟有些沙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