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進入楚州城時,才發現,那時的楚州城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城。空空蕩蕩的大街,衰敗荒蕪的庭院,舉目四望,竟然不能見到一個活人。”

“我的祖輩,我的父輩,我的族人,我的兄弟,那水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命,就彷彿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在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彷彿,他們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活過一般。”

“我就這樣在楚州的大街上走著,肝腸寸斷,摧肝裂膽。終於,我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大街上。”

“幸好我被路過的人救起,才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在謀劃,私下裡豢養了一些南平死士。只為了有一天,我要親手毀掉大周,為我的家鄉報仇。”

“幾個月前,我在城門無意中看到了一夥人正在運送四大車的新鮮果蔬。我久居南國,對於瓜果蔬菜一向十分熟悉。我一眼便看出那些果蔬都不過是掩飾罷了。”

“我讓南平死士暗中調查,果然,那是滕王郭彪託人帶回來的四大輛延州石脂。郭宗颶命人將這四大車延州石脂囤聚在滕王閣附近。我想,他們是想暗中做儲備,以備將來政變時使用。”

“不過我左等右等,這滕王閣就是不發難。我心想,他們應該是想等時機成熟,才會自相殘殺起來吧。”

“他們等得起,我卻等不起了。因為,老朽的時日不多了。”

說著,水雲天一擼袍袖,露出一截手臂。在清涼的月光下,韓通赫然看見那一段手臂面板蠟黃,暗無血色,知道很有可能是肝瘤之症。

“所以,我便讓我豢養的那些南平死士,將那四大輛的延州石脂偷走,並且暗中在灰窯製作猛火雷。等到元宵佳節之時,我再下手。”

韓通點了點頭,說道:“謝謝水老先生如此直白。楚州之事,我也從心底為那些枉死的冤魂感到難過,但是事情都已經過去,如今先帝已經遽歸道山。眼下這些民眾都是無辜的,還請前輩能夠放過他們。”

水雲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韓大人,你讓我放過他們,可是,當年楚州城破之時,又有誰肯放過我的那些父老鄉親們呢。”

“韓大人,若是老朽執意要引燃這猛火雷,你又當如何啊?”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你。”

韓通神色凜然,一臉正氣。他那如春雷一般洪亮的嗓音,像煙火一般拋在夜空之中,驟然炸響。

他語氣堅定,目光專注,眼中再無半點遊移和彷徨。

水雲天一聽,呵呵一笑,說道:“韓大人芝蘭玉樹,淵渟嶽峙,對於這骯髒汙穢的大周帝國來說,如沸湯之揚積雪,如春日之耀殘冰。”

“然而,今日韓大人已經為老朽把武官人等該走,積了功德,只是老朽為了對得起那些無辜死去的楚州百姓,今日無論如何也要這猛火雷在汴梁城的夜空炸響,以告慰楚州老少的在天之靈。”

說吧,水雲天點燃手中的火摺子,向著那前端的猛火雷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