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有小器而無大志。如北方一統,大軍飲馬長江,長驅直入八閩之地,我以為南安伯拱手而降之可能甚大。”

“然李闖非此類也,其天命雖失卻難改本性,得隴望蜀必也。若據兩廣,必窺八閩。而南安伯亦必憂李闖據兩廣而窺閩地, 是以二者當死戰也。”

“李闖善陸戰,南安伯善水戰,於粵東廝殺,李闖乃以及之長攻敵之短,前期恐會捷報連傳。但其兵鋒一旦深入,鄭氏水師包抄其後路, 李闖也萬難防備……”

張家玉沒有就鄭軍兵將的精銳與否說事兒, 而是從大角度說話。

黎遂球等人立刻點頭贊同。

粵東與桂西可不一樣,粵東盡數靠海, 鄭氏的船隊可以從沿海任何一個角度發起攻勢,更別說還有瓊州作為鄭家水師的落腳點。

雖然不見得鄭家的攻勢就能每每都奏效,但這本身就是牽制李闖大軍的一個手段不是?

而李自成一旦分散兵力在沿海地區節節防備,那他還怎麼來攻打粵東啊?

“元子賢弟,我近來聽聞訊息,陳令斌(邦彥)與鄺露鄺鴻父子欲組建鄉兵,拱衛鄉梓,保境安民。賢弟身負大才,又年華正盛,就真的願意學愚兄蹉跎歲月,一事無成?”黎遂球話題一轉,轉到了陳邦彥的身上。

這陳邦彥與鄺露鄺鴻父子皆大明死忠,張家玉自金陵失意而還家鄉後,就屢次為陳邦彥抨擊嘲諷, 只因為他頭上的那個投李嫌疑。

張家玉明面上不說什麼,可你要說他能絲毫不介意,那怎麼可能?

被人專戳傷口還能不氣不惱, 那就是聖人了。

張家玉眼睛裡閃過一道明光,黎遂球都聽到訊息了,他當然也聽到訊息了。不過這事兒終究要慎重考慮的,自己跟陳邦彥等人可是有不同。

……

桂西,蒼梧。

“轟”的一聲巨響,一段城牆終於在第三次爆破中轟然崩碎。

手中火力都比不得城外李自成軍的蒼梧守軍,無力阻止老李針對城牆的一次次爆破。大順軍將士跟沖毀大堤後的洪水一樣奔流狂湧。

這些日子,何騰蛟可說是極所能,拼死抵抗了。

這人絕對是大明的一號忠臣,於崎嶇為難之中,介然艱貞自守,氣節的確可佳。但同時這人又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打心眼裡排斥高鬥樞、堵胤錫(湖廣參政),夥同監軍章曠內部製造分裂,同時又無將將之能,造成劉承胤、曹志建、黃朝宣等手下諸將飛揚跋扈之局面,可說是私心極重。

所以他在偏沅排斥高鬥樞,到了桂西之後跟桂西巡撫瞿式耜也尿不到一個壺裡。

那桂林之敗明軍輸的甚慘, 內裡未嘗就沒有這倆人不合的原因在。

桂林慘敗之後, 瞿式耜領著一部分殘兵敗將逃到了桂西西南, 可惜當地的諸多土司依舊不搭理瞿式耜的招呼, 以至於瞿式耜無奈下逃奔廉州。

何騰蛟倒是沿著水路一路退到了梧州府治所蒼梧。

李自成在蒼梧城下耽擱了近半個月了,對比之前桂西之戰的勢如破竹,這一戰李自成可是出了大力氣了。

現在,終於到了收割的時候了。

缺口處,敵我雙方的伏屍腳下堆成山坡,鮮血浸透了城磚直滲到了城腳,在下面匯聚成血泊,城內煙火滾騰,殺聲炙熱。

城外的高臺上,李自成立在上頭,默默打量著蒼梧城內的焰火,裡面還在激烈抵抗。

可是城牆一破一切就已經註定了。蒼梧守軍再是頑強也只不過是在延遲最終時刻的到來,而不是逆轉敗局。

“賈遜還不願走嗎?”失敗已經敗出經驗來的何騰蛟也轉首問向一個官員。

他口中的賈遜正是梧州府的知府。

“府尊大人已經使人在府衙堆滿了乾柴……”

“罷了。”何騰蛟仰天一嘆。

對於一個敗了就逃逃了又敗的人來說,他實在對賈遜這種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皇爺,何騰蛟又跑了。”

李自成在何騰蛟離開後沒多久便收到了訊息。

“那怎麼城內還廝殺聲不絕?”

“是梧州知府賈遜在府衙頑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