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的臨清一片寂靜,拿定主意後的秦朗已經入睡了。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在大哭大喊一陣後也委委屈屈的睡了過去,更不知道自己老婆心中的萬般想法。

他還不知道,幾百裡外的歸德府睢州城裡,一小撮人正在黑暗中,躡手躡腳的向著前方的糧倉庫區摸去。

當頭的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腦袋後頭綴著一根老鼠尾巴一樣細的小辮子, 低聲對身邊的人等說道:“都小心了,咱們從西北角摸過去。那裡是狗舍,我熟。”這人兒說著摸了一下懷裡的荷葉包,兩斤香噴噴的豬頭肉,都放了把牛都能放翻的麻藥。

黑夜裡,這夥人悄悄的繞過糧庫的前門, 這糧庫前後門看的本就很嚴。白天就不說了, 晚上人更多。“都小心了。咱們現在乾的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要小心再小心。”

青年對身後的這夥人實際上並不熟悉,這是為了今天的行動上頭配給他的人手,同時這也是青年與軍情處勾搭上後,進行的第一次行動。

真的比之前通告訊息之流的刺激多了。

“等我藥翻了那些狗,你們再翻牆。我先上,你們小心些。”

在被入塞南略的清軍抓回關外之前,青年就是給大戶人家照顧狗的小廝,所以面對韃子刀鋒乖乖順服的他去到關外後,也成功的憑著自己的這門手藝巴結上了一牛錄章京。

可別小瞧了牛錄章京。

別看牛錄章京只是八旗秩序裡最低的一牛錄之首,那放到原時空,也是四品官呢。

青年憑靠著養狗的手藝成功的成為了牛錄章京看重的好奴才之一,但是青年內心裡的仇恨卻半分也沒有消減。

他最喜歡的人,夢中的女神……

每當想起那個絕望的投井自盡的女人,青年心中就充滿了刻骨的很。

如果韃子能跟原時空裡一樣,飛快的席捲中原江南, 以絕對的優勢碾壓一切不服之敵,青年還真就只能忍耐下去。

他是個沒太大勇氣的人, 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隻眼睜睜的看著而一直都沒有半點實際報復行動。

是秦朗軍一次次打敗清軍給了青年希望, 給了他行動的力量。

因為青年一直很清楚, 自己真正的‘仇人’是韃清,而不是單獨的某個人。

秦朗的存在讓他切切實實的看到了擊敗韃清覆滅韃清的希望。

青年這才努力起來的。

嗯,你別鄙視青年的懦弱,殘酷的現實下,這種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甚至這都算很好的了。

青年憑著自己包衣的身份,好歹在睢州里也當了個官兒,也是一號人物了。

他是包衣啊。

這樣的生活比起之前的奴僕身份,何止是發達了啊,這是真正的一步登天。

而世上有多少人就因為這個‘一步登天’便就徹底忘記了仇恨呢?

青年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從一開始的悄悄接觸,到後來的傳遞情報,再到眼下這兒的出外勤行動,已經很不錯,很難得了。

輕鬆的把幾條狗子藥翻,青年汪汪了兩聲,外頭的人飛快的跟進。

這裡真的沒什麼守衛力量,許是太相信狗了吧, 再加上現在已經到了下半夜,糧庫的守備多少鬆懈了些。哪怕上頭的官兒天天重複著要夜間提高警惕, 尤其是下半夜, 務必不能懈怠了,但做事兒的人卻還是底層啊。

一日復一日的重複著枯燥乏味的生活,糧倉的守衛怎麼可能一如既往的萬分警惕?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就是這個麼道理。

睢州這地方就是歸德清軍的最大的儲糧地,因為這裡的‘民眾’基礎最好。

歸德總兵是許定國麼。

睢州是許定國的老家,這廝在睢州還是挺得人心的。因為許定國再是混蛋,卻從沒有在自己老家胡作為非,縱兵劫掠過。

故而許定國寧願把相當多的糧草放在睢州,也不願意通通放在歸德城內。

後者太臨近徐州和兗州西部了,而且歸德城內情況複雜,很多的官宦世家大族首鼠兩端,錦衣衛東廠對這兒都滲透的不輕,別看許定國這總兵都當了有些年頭了,卻從來不敢說自己能完全掌控的了歸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