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不吭聲,只是漢八旗的固山額真,可構不成什麼威脅。

因為這漢八旗從組建之初,它們就是先天殘疾的。

早在老奴時期,韃子裡就已經有頻頻投降來的漢軍了,他們也是建虜的第一批火器部隊。

但那個時候的漢軍軍將全是隸屬於八旗諸王公貝勒的。

哪怕是有純降兵編組的牛錄甲喇,那牛錄甲喇也是被分編進八旗的,也就是他們都有主子的。

雖然老奴規定了漢人出兵比例,習練槍炮者為兵額一半。同時還要求作戰期間,火器兵與其餘軍士分開歸屬,單獨調遣使用。

就是火器兵會被老奴親自把握在手心中,而餘下的另一半人就各歸各旗的旗主掌控。

某種程度上這就損壞了各旗旗主的利益――他們手中的力量不能完全被自己掌控了。

換句話說,就是上頭的老大把手已經伸進了他們自家裡頭。

如此就是漢軍八旗地位尷尬的由來。

他們被雙重領導了。

雖然從老奴時期的建虜,他們行的也不是西方的那一套我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

可八旗旗主在老奴起家之時就各自掌控著本旗極大的權柄,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去給自己爭取更大的權柄,老奴是如此,到了皇太極時代就更是如此。

濟爾哈朗的老爹舒爾哈齊的死,和阿敏、莽古爾泰的死,代善的退居二線,這都是韃子中央集權化的標誌。

就像一個股份制公司裡的董事長,我不去剝奪你小股東的股份,我只拿走你的表決權。

所以從老奴到皇太極,數十年裡滿清中央集權的不斷加強,就決定了漢八旗一直尷尬到底的這一結果。

當然,漢軍旗一半習練槍炮,一半習練弓馬的傳統一直沒有半分改變。入關前的清軍裡,有也僅限於三順王一順公所部是全員的火器軍。

皇太極當了老大後,為了制衡八旗旗主諸貝勒的軍事勢力,也是為了加強清軍的火力,以漢人精於火器,撥出漢人別置一軍,名“烏真超哈”。

這就是皇太極中央集權的第一步。因為他這個時候已經把阿敏搞掉了,廷議阿敏死罪,改為幽禁,僅留莊六所、園二所、奴僕二十,其餘財產歸濟爾哈朗。

之後兩年裡他又打掉了莽古爾泰,所以編漢軍為為二旗,旗纛為青色,這就是把一部分漢軍從八旗旗主的手中給摳出來了。

兩個漢軍旗的統率、指揮體系完全由皇太極負責確立。上至各旗的固山額真,下至各旗的牛錄額真,皆系由皇太極派人選拔任命組成,這些官員全部對皇太極個人負責,且只需要對皇太極個人負責,無論是平時還是在戰時,都唯皇太極馬首是瞻,使得皇太極更為深切地感受到所謂的隨心所欲是如此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從而更加重視、信賴漢軍旗。如此以來,也在無形之中貶低了滿洲八旗以及諸王貝勒的實際地位,極有利於皇太極壓制諸王貝勒以加強個人集權的目標。

漢軍旗從兩旗變四旗,從四旗變八旗。

松錦大戰的輝煌勝利代表著皇太極個人威望的最巔峰,所以他就徹底壓制著諸王、貝勒所有,將其所屬漢人丁壯選拔出來,重新組旗,徹底擺脫與原有各旗旗主的隸屬關係,這無疑是很直接地削弱了作為各旗旗主的諸王、貝勒的勢力。

可是皇太極死的太不巧了。

漢軍八旗剛徹底編組起來,他就一命嗚呼了。現在掌控大權的多爾袞,反倒成為了八旗王公貝勒權勢的代表。要不是多爾袞心裡頭也想著那張皇位寶座,並沒有一一廢除皇太極中央集權的那些政策,反而多加維護之,八旗王公早已經把漢軍八旗給徹底的吞吃了。

如是,韃清入關後,漢軍八旗雖然實力不停增長,人數不斷增長,但要論真正的話語權,反倒不如三年前它們剛被組建的時候。

現在多爾袞以三順王一順公來直接率領這上萬漢軍旗新軍,徹底的繞過了漢八旗的固山額真,更是給了他們極大的難堪。

可漢軍旗的固山額真們多是官場裡打滾早就黑了心的蛆,誰還看不出多爾袞這是感覺到自身權威聲望有了一絲動搖,有了緊迫感,而學起他哥,另外搞武裝力量加強自我?

眼前這支全火器化的漢八旗兵馬,與皇太極當日組建烏真超哈營何其相似?

看似將官指揮都操於三順王一順公手中,但到底不還是在多爾袞的手中嗎?

祖澤潤、劉之源、吳守進等等才不會在這個時候當出頭鳥呢。這些人而只會在內心裡感嘆多爾袞的好手段,然後感嘆小皇帝的命途多舛。

有這麼個手段了得的攝政王叔給壓著,小皇帝真的就能出頭嗎?

湯若望此時此刻也在現場,他身後是幾個從濠鏡來的葡萄牙人。這些人看著眼前的八旗清軍,就像是在看著一支從歷史的長河中走出來的古老軍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