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登州,安義飛能夠商量的人只有沈懋爵。

後者作為沈廷揚的堂弟,實際上在秦朗軍中是頗顯另類的。

很多與明廷有聯絡的事,別人能插嘴能贊同,沈懋爵卻需要避嫌。

這是一種無形中的默契。

並沒有被顯擺於所有人的眼前,更沒有什麼明文規定,但雙方卻都很心知肚明。

所以看著安義飛,沈懋爵臉皮都是扭曲的。“老安啊,你這難為我嗎?”

“這有啥難為的?屋裡又沒其他人,我就讓你分析分析,又不要你表態?”安義飛笑的有點小狡詐。

沈懋爵哭笑不得的點著安義飛,這還真是個避嫌的好法子。

“行,那我就姑且一說,聽不聽隨你。”

沈懋爵腦子轉了轉,道:“這事兒咱們要分兩個方面來看,先說公,先說出兵,一兩千治安兵不算什麼,但與登萊言卻無疑是雪中送炭。曾化龍必對我等大感滿意,少不得還要上書金陵。這對駙馬爺都是甚為有利的。而具體的不利之處在於,一旦登萊局勢危機,曾化龍必然還會再打上咱們的主意。”

“那時候我們若依舊答應,則浮山城守衛將會銳減,危害重大。”

“而若不答應,之前積累的好感盡數敗壞不提,反更會為曾化龍、周亮工憎恨。”

“再來說不出兵,那先就要得罪了曾化龍、周亮工,繼而就也得罪了朝廷。金陵與駙馬爺之間本就有些微妙,眼下駙馬爺徐州報捷,聲名大振,朝廷面上是稱讚連連,實則怎麼想的……”

沈懋爵咳咳了兩聲嚥下了接下的話,但言語裡的意思卻再明白不過。安義飛連連點頭,的確是這麼個理兒。

“現在咱們不出兵,很可能就會給朝廷一藉口,或是說把本已經有的裂痕……別的更大。”

安義飛沉吟了半響,沈懋爵的這幾句話一點都沒涉及到戰術戰略,但只是如此就很難叫人做出決斷了。

“然後咱們再說私。民間對我軍印象如何,那是無需多言的,完全不在於這次出兵與否。可官就是官,不是所有人都跟海州的劉知州那麼乖覺知趣的,在大明州府縣各級衙門秩序還沒有被徹底摧毀的情況下,我軍很難真正做到取而代之。除非駙馬爺要與金陵徹底撕破臉皮。”

“那麼要怎麼才能在不跟金陵撕破臉皮的情況下,逐步奪取齊魯奪取膠東的實權呢?我且以為眼下清軍東進之舉,至關重要。”

再接下去,有些話沈懋爵實在不好說了,比如說借刀殺人什麼的。但沈懋爵不說這話,安義飛就想不到嗎?

於是,思索了一番後安義飛答應出兵。

“周亮工,周亮工才是關鍵啊。”

不管是借刀殺人還是反客為主,萊州知府周亮工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

這人在膠東的聲望很高隆,兩年前的濰縣之戰,九成九的名頭都被他得去了。

所以只要有這個周亮工在,登萊的局面就不可能被當地軍民完全把希望寄託在秦朗軍的身上,這人就代表著登萊官府最後的希望。

但這人的成色具體如何,安義飛卻又怎麼都看不透。

兩年前的濰縣之戰,說是對戰三個月,實則這三個月中是有很大的水分的。

這不是說安義飛在有意的貶低周亮工,而是實事求是的說話。

他要真的對周亮工瞧不上眼,就不會把之當成一塊很硬很硬的絆腳石了。

而是對周亮工的真實能力打上了問號。

從而就引出了一種可能——如果這次周亮工在濰縣,乃至是青州,撐不住架兒了呢?

青州告急,登萊囤兵濰縣這是第一步。畢竟這地方是登萊的西大門,是登萊整個官道的起點。

膠東的官道,北線是由濰縣向東,沿途穿過昌邑、掖縣(萊州府城)進入登州地界,然後過黃縣抵到蓬萊,蓬萊就也是登州府的府城。

南線則是從濰縣往東南方延伸,經高密抵到膠州。然後掉頭向東,進入登州府,穿過萊陽縣,進抵福山。

如果說登萊兩府的官道是個長方形,那麼到此,這個長方形的四個點就全都出來了。

西邊是濰縣和交州,東面是蓬萊和福山。

官道從蓬萊向南到福山,與南線官道交匯,然後再沿著半島東部的海岸線向南延伸到寧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