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覺得很操蛋。

他病才有點好轉就被崇禎帝提熘進了「皇城」,然後被賦予了這麼個重任,皇帝也不怕把他壓死。

「老爺!」

柳如是端來了一杯香茶。

錢謙益之前進宮的時候還滿臉笑意呢,怎麼現在愁的一把眉毛一把淚?

「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這是皇帝要老夫死也不得安寧啊。」錢謙益對自己的枕邊人是沒什麼隱瞞的,把崇禎帝交付給他的重任細細道了出來,柳如是臉色頓時大變。

她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婦道人家,豈能不知道皇帝想要添稅是動了多少人的腰包口袋?

不說別人,就是錢謙益自家,幾千畝地不交稅都是一筆大收入,更別說商路上的收益,那直接的間接的,每年的孝敬都比田畝多得多。

錢謙益作為江南士紳集團的代表人物,作為東林黨大老,周身牽動的利益太大了。

之前他們這些人,也就是東林黨為首的江南士紳官僚群體,那始終是以一種消極的態度來應對崇禎發起的稅制改革的。

後者簡直不當人。

那是拿著他女婿的方案砍上幾刀就當自己的施政方針來弄的啊。

太不要臉了。

但偌大的東林黨卻再沒有搞輿論上的大戰。

因為這些人很清楚,自己是沒得選的。

韃清是最完美的一合作物件,人家一點都沒有在稅收上面搞改革,只不過是要求實收罷了。

甭管那些糧食銀子是從老百姓手裡收的,還是從士紳官僚手中擠出來的,我只要看到錢就行了,管你出處在哪呢。

所以,韃清是江南士紳集團最好的合作伙伴。

對比秦朗的兇殘和崇禎日復一日的「欺人太甚」,韃清簡直就是萬世明君。

可惜去年的齊魯之戰讓江南不少人士希望大減少,再加上江南士紳內部雖然蛀蟲遍地,可到底還是有不少大明忠臣,或者說是堅決抵制異族胡虜的人,其內部也意見不一。配合著清軍在齊魯大敗而虧的事實,韃清自然就不再那麼香甜了。

然後這些人看看兇殘的秦朗,再瞧瞧不似人君的李自成和張獻忠,他們就只能繼續忠誠於大明瞭。

結果就很自然的要對崇禎態度軟化許多了。

比如田稅和鹽稅,田稅固然不可能一步到位,實打實的給你收上來,但拖欠稅賦的額度卻小了不少;鹽稅的額度也實打實的提升了一截,這都是看的到摸的著的真金白銀和糧米,是他們江南士紳對大明朝再真誠不過的支援。

可是崇禎帝現如今想要「得寸進尺」,這就叫人不能忍了。

錢謙益就是堅定的反對派。

堅決不能叫崇禎得逞,否則他們讀書人從趙宋開始一點點努力奮鬥了幾百年才有的成果積累,不就一下子喪失了大半了嗎?

真的叫皇帝把持了田稅、鹽稅和商稅之後,那皇帝的權柄還能限制的住嗎?或許到時候崇禎還不能與大明開國初期的兩位大帝相提並論,但差距也不會太大了吧?

東林黨作為江南的地頭蛇,本質上它們就是跟皇權相對立的。

大明的皇權真要還跟前期那番至高無上,他們這些個挖帝國牆角的傢伙們就都要被綁上刑場,開刀問斬了。

所以士紳們是萬萬不願意割自己的肉而肥了崇禎的。

然而今天進宮之後的錢謙益卻從崇禎帝嘴裡聽到了另一個說法。

朝廷沒銀子沒糧食那就沒辦法練兵強軍,不能練兵強軍那北邊的秦氏早晚就能打過長江橫掃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