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溫家別院。

別院臨秦溝而建,五層高的月明樓把寬綽的秦溝河面盡收眼底。

作為黃河的支流,秦溝的河面比之黃河主道猶要寬闊,那也是沒誰了。哪怕到萬曆五年時候,黃河在秦溝上游的崔家口決口,之後改走後世的廢黃河至徐州入運河,使得以後的幾十年中河道基本固定,水患有所減輕。但秦溝的河面依舊寬闊!

溫家秦溝別院的五層高樓景緻不減,尤其到了現今的家主溫博陽當家做主時候,更大手筆的裝點秦溝別院,使之在徐州本地聲名大噪。而溫博陽本人待在秦溝別院的時間也更比他待在祖宅的時間更長。

今日一大早,溫家的二老爺溫昇陽就趕到了別院,辰時剛過,三老爺溫建陽也乘車馬到來。

月明樓最高的第五層上,一桌豐盛的宴席鋪擺開,前方就是水面寬闊的秦溝,在陽光下河水正散發著點點銀鱗一樣的光澤。然而在座的三位溫家主事人卻都面色凝重,雖不至於愁容滿面,可也叫樓上整個氣氛都變得壓抑起來。

旁邊七八僕人婢女,盡皆小心翼翼,輕手輕腳,連呼吸都不敢喘大氣。

主家明顯不愉快,他們又豈敢不萬分小心?

“都下去吧,不得號令,任何人不準上來。”溫建陽把手一擺,把所有人都趕下了樓,因為他看到自己大哥轉著念珠的手頓了一下,溫建陽知道,他大哥打算說話了。

僕人們低低應了,隨即陸續退下。

踏踏踏的腳步聲漸遠了,樓上又恢復了寧靜。樓上只剩下了兄弟三人。

溫昇陽抬頭,看向兄長,卻見兄長表情淡淡,面上並無表情,一時間真看不出什麼來。

然而知兄莫若弟,他和溫博陽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弟,二者間又不存在爭權奪利的事,因為溫家自始至終都是嫡長繼承製,他這個老二和老三溫建陽的命運打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決定,對老大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脅。

他們出路只有兩條,一個是讀書上進,科場顯名;一個就是老老實實的為溫家做事情。

富貴延綿了百多年,儼然就是徐州望族的溫家人,內部機制實則就是這麼殘酷。

溫博陽三個同胞兄弟自小關係便好,只要溫博陽神態少上幾分遮掩,他就能分辨出對方是何情緒。

今日溫博陽忽的把他和老三全叫道秦溝別院來,顯然是在那件大事上有了決斷。

溫昇陽這一刻心裡突然有了些緊張,他不知道溫博陽會不會允了金聲桓那一無理之要求。

從贛西跑來徐州的金聲桓,剛吃飽肚子就開始得隴望蜀了。

他把目光盯在了徐州本地的大族身上,因為現在徐州是他的地盤,金聲桓已然存了經營徐州的念想。

從贛西乞丐一樣跑來江淮,這一教訓太慘重了。

也讓金聲桓真正明白了地盤的重要性。

左良玉在湖廣時候,雖然三十六營將依舊親疏有別,可好歹大家都能吃飽飯。可現在他被趕來了贛西,那如金聲桓這等外圍將領,營頭立馬就短了供養了。

現在金聲桓好不容易得了徐州,而且徐州還相當富饒,那不好好的經營一二豈不可惜?

雖然這徐州北邊就是歸德,東北又是齊魯,無遮無掩的,但就跟之前袁時中想的一樣,金聲桓也覺得李自成再勢大,也沒大到一舉就可掀翻大明朝的地步。

雙方在豫西、關中之地還有的拉扯。

而他人在徐州,背後又有路振飛這種方面大員的支撐,如何不能安穩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