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知撤退的命令,撤下來休息的高麗降將金英俊登時急了眼。

他知道耶律休哥此次請命出戰是向耶律必攝立了軍令狀的,現在撤退,回到大定府,耶律休哥將會受到軍法處置。

耶律休哥英勇善謀,確實是一代名將,但除了自身智勇,他最值得說到的就是高尚的德行,自小就有為公做宰的氣量,成年以後,賞罰分明自是不談,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征戰所得錢財盡數賞於麾下兵士,不居功不自傲,所立功勳亦分於下屬,以至於麾下兵將無不樂意為之效死。

金英俊身為高麗降將,也為耶律休哥的品德折服,願意為他付出生命。

也是因為知道耶律休哥此次出擊,揹負軍令狀,三軍上下無不奮勇死戰,無一後退。

耶律休哥道:「不必如此,曹國華用兵老辣,戰至此刻,毫無破綻。他有拖延之意,某估計援兵不時便至,消耗下去與我們不利,不如退回去重整旗鼓。我們的目的並非打贏此戰,便是拼到最後慘勝,又哪裡有力量襲擊對方後勤大營?」

「撤!」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已經不容置疑了。「得令!」金英俊不敢再言,高聲領命。

曹彬眯著眼睛,見對方已有撤退之意,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御營司其他部隊護衛羅幼度左右,殿前司、侍衛親軍司全在攻打堡塢,哪裡有什麼援兵,只是他賭耶律休哥不敢賭而已。

「追!」

曹彬難得在耶律休哥身上佔得便宜,不敢追得太深入,卻也趁機佔了不少便宜。

耶律休哥撤至大定府西面的一處堡塢,並沒有撤入大定府的打算,而是在想如何才能躲過南朝的視線,繞開曹彬的阻截。

耶律休哥來回踱步,一籌莫展。

「南朝看得太遠,真就沒有辦法嗎?」

他也察覺了千里鏡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玩意。

便在他苦思計策的時候,耶律必攝傳來了召見的旨意。

耶律休哥不敢怠慢,只帶了幾位親信,快馬回到大定府。

來到行宮,見行宮裡除了耶律必攝以外,還有于越耶律屋質,南院大王耶律海里、耶律斜軫以及高勳、趙匡義、郭襲這些心腹漢臣。

耶律休哥見禮之後,直接請罪。「末將未能如約繞過曹彬堵截,願意領罪受罰。」

耶律必攝在上首一陣大笑,親自走下來說道:「遜寧何罪之有?所謂軍令狀,不過是障眼法而已,讓南朝賊首,進一步相信,我們已經走投無路,再做困獸之鬥。」

耶律休哥一臉茫然,難道現在的局面,還不算走投無路?非等到林仁肇、潘美拿下渤海國,南朝大軍兵臨上京臨潢府才算得上「走投無路」。

耶律休哥看向四周,除了耶律屋質、耶律海里表情正常以外,耶律斜軫、高勳、趙匡義、郭襲這些人都臉露茫然之態。

耶律必攝志得意滿地環顧四周,說道:「朕已經得到訊息,韓北院已經從盧龍北上,不日將直搗南朝後方糧草大營。一旦韓北院功成,即是我們反攻的時候。」

他此言一出,耶律休哥、耶律斜軫、高勳、趙匡義、郭襲盡皆傻眼。

韓北院,他們自然知道是誰。

北院樞密使韓德讓是耶律必攝最信任的內大臣。在場的無一不是人精,儘管耶律必攝不承認耶律璟之死,與他有關。但是一個個心裡門清,而且都知道韓家是策劃的主謀之一。

因故韓德讓一直沒有蹤影,早就有人覺得奇怪了。

耶律休哥最是機警,首先反應過來,驚呼道:「水路?」

惟有走水路,才能避開營州、平州的南朝眼線,從而出現在敵後方。

耶律屋質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不善水是我們的弱點,但天下人都知道我們這個弱點的時候,弱點將不再是弱點,而是優勢。」

耶律休哥看著鬚髮花白,佝僂著身子,甚至直不起背的耶律屋質,作揖道:「于越高明,在下佩服!」

耶律斜軫、高勳、趙匡義、郭襲也各自震撼,紛紛向耶律屋質表示敬意。

唯有耶律海里低嘆了口氣,心道:「這是安隱用命換來的啊!」

安隱自然是耶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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