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止不住打著哆嗦,他的臉上剛被劃出了一道血口,他卻連哭都不敢哭上一聲。

是天上的聖王莫頓發怒了嗎?還是說,僅僅是與其他的孩子們一樣,過於不幸的緣故?

在大巴車翻倒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死定了。車輛沒有爆炸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大家也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罷了。菲利斯從車輛破損的縫隙向外看,本想要向救援隊伍呼救,不料看到的卻是如同離開劇團的那天一樣的離奇光景。

在鐘樓廣場上發生的,是騎士之間的戰鬥。

面色冷硬,操控寒冰的藍髮騎士;以及散發光芒的女性騎士與另一個瘋子一樣的女人。冰與光的力量在不斷抗衡,相殺;那女性騎士像是有著什麼奇妙的力量護身,即使藍髮騎士的長劍與冰封數次命中,也未能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

以常理推測,藍髮騎士以一敵二,對手之一又是不會受傷的怪人,他應當會落於下風才對。然而,呈現於眼前的事實恰恰相反。憑藉著明顯高出一籌的劍技與對力量的精妙運用,藍髮騎士將那兩人完全壓制了。遠遠地能夠聽到女人的尖叫聲,像是惡鬼一樣淒厲。

“憑什麼!區區第六席的你,靠關係上位的貴族子弟!你不配贏過我……你不配!

尤利亞沒有搭話,他不屑與之交流。“寒潮。”劍光交錯間冰晶如海浪般席捲而起,同時從五個方位攻向“完美騎士”。簡·狄埃拉的顯現法一時受阻,尤利亞挺劍直刺,直取敵人的心臟。他沒有興趣留什麼活口,此時此刻狀況危急,奪回鐘樓是第一要務!

這一擊就將刺穿簡·狄埃拉的心臟,可這女人面上的表情忽然一變,像是演員更換了面具,從那歇斯底里的崩潰變作了一幅歹毒的笑顏。

“你真要刺下去嗎,騎士尤利亞?”她輕聲說,“如此作為……是否愧對騎士身份了?”

數聲尖叫與哭聲響起,尤利亞手中利劍在空中一停!他轉頭看向側方,翻倒的大巴車蓋被巨力掀翻,十幾個孩子被毒蛇卷著拖出車身,蛇口鋒利的毒牙正對著他們的脖子。一道凍結的痕跡剛延伸到車內,只差數秒就能悄悄將孩子們救出。

還是慢了一步!在戰鬥開始前尤利亞就注意到了那輛車,他生怕簡升起挾持人質的念頭連看都未看一眼,只暗中驅使冰晶潛入救人。不曾料想簡·狄埃拉早就佈下了陷阱,先前的小心謹慎全成了無用功。

“這就對了,騎士尤利亞……可不能因為自身的武勳就犧牲孩子們的性命,不是嗎?”

簡·狄埃拉咯咯直笑,她在寒冷的天氣中仍穿著連衣裙,將白皙的背部大片裸露出來。那些翠綠的毒蛇將尾部探入簡的背部,像是肢體一般接續到了她的肉體之中,在詭異中透露出一股妖邪的豔麗。

她的軀體發生了異變,此人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惡性化到了如此程度!可這怎麼可能?顯現法使的心靈堅固,即使受到重大挫折也不應當轉變迅速至此。歷史上被騎士團除名的顯現法使不是個例,過去從未有過這種瘋狂的結果。簡·狄埃拉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

“救命……救命!”“啊!”“放了我吧……”

孩子們被嚇得痛哭流涕,尤利亞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他表面不動聲色,暗中盤算著救出人質的方法。可戰局不給他更多的思考機會,尤利亞身後破碎聲響起,完美騎士已破除了冰封,向他一劍斬來!

尤利亞倉促間舉劍防禦,簡一把將一個戴報童帽的男孩扯來,用手掐著他的脖子。“不許動,寒晶騎士。”

“——!”

尤利亞的動作一時僵硬,完美騎士一劍斬向他的肩頭,將騎士的右臂齊根斬下。緊接著尤利亞的膝蓋受到重擊,受創的他半跪於地,用左手捂著自己的傷口。斷臂的鮮血灑落在地,像一朵赤色的花。

孩子們嚇得不敢哭了,簡·狄埃拉以劍鋒抹過菲利斯的臉頰:“對,對。可別想著要戰鬥或者反抗哦。否則,這些可憐的孩子就要因你而死了!”

尤利亞死死盯著她,自開展以來第一次說出交流的話語:“你竟墮落至如此地步!”

“墮落?”簡撫摸著身後的蛇頭,“錯了,錯了啊,騎士尤利亞。我讓星輝騎士跪在了眼前,這意味著我變強了。不,說到底星輝騎士們本來就沒有我強大啊!

你和拉凱爾不過是靠家世上臺的廢物,薩拉那蠢女人是借了聖劍騎士團的機會才上來的,加弗裡那老東西以前是個骯髒的獵人,也配當騎士嗎?最可笑的是奧莉安娜,什麼聖劍誓約啊,靠著‘善良’這種沒用的東西就當了星輝騎士,究竟有多愚蠢才會做出這種制度啊!”

簡·狄埃拉點著自己的胸膛,尖聲笑道:“我才是真正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人,我才是從惡意和墮落的泥潭裡脫穎而出的明星!每一次看著你們耀武揚威我都覺得可笑,連貧寒的滋味都未曾體會過的人還好意思當什麼騎士,還好意思踩在我的頭上嗎!

完美騎士再度出劍,長劍刺入了尤利亞的左膝,破壞了他的左膝蓋骨。藍髮騎士身子一斜,強撐著說道:“你大可殺了我,把人質放了!”

“太幼稚了吧寒晶騎士,你覺得我會中你的挑釁?”簡將菲利斯舉得更高了些,“你啊!你們這些騎士啊!終究把大局看得高於自己的名譽!

如果我想下死手的話,你就會捨棄這些孩子去和我拼命,因為這樣你就可以說服自己大局為重,最多不過戰後自殺為他們陪葬了。我才不要呢,我就要這樣慢慢地折磨你,讓你在道德與責任的抉擇中備受煎熬……等到你捨棄底線的那一刻,再讓你完全死去!”

她完全抓住了騎士的軟肋。

最為煎熬的就是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如果人質已死就大可魚死網破,而孩子們還活著就總有救出的希望。倘若身在此處的是獵人、警官亦或官方的特務,他們都會做出不同的判斷吧。但尤利亞是一名騎士。他的無常法不是加弗裡那樣便於暗中行動的“影”,而是如他自身一般透明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