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嬸所擔憂的,陳阿三卻感到了疑惑。

她問道:“阿孃,我必須要嫁人嗎?”

陳阿三有了少女的模樣,清瘦,帶著些秀麗,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還在磨著那把殺魚的刀。

陳大嬸瞧了瞧她的那條顯然有異樣的右腿,心底嘆了口氣,又道:“傻阿三,你不嫁人,將來老了,阿爹阿孃都不在了,誰來養你呢?”

“天下女子都是要嫁人的。”

陳阿三低垂眼眸,如幼時一般沉靜,被磨得閃亮的刀刃映照著她的眼眸,幽深卻泛光。

“我殺一輩子魚。”

“我總覺得,我來這世間,不是為了嫁人的。”

陳大嬸笑著戳了戳她的腦袋:“小丫頭,不像話。”

小丫頭低下頭,從木盆中取了尾魚兒來,心神不穩,持刀自然不似以往的穩靠,她思維開始發散,心底自己琢磨著。

“我生來是要做什麼的呢?”

殺一輩子魚?還是嫁人生子,延綿子孫?還是像說書先生般像秦良玉一般的巾幗英雄,做出一番大事業?

她感到迷茫,心裡有了惑。

陳阿三又在坊市殺了一年多的魚,陳大嬸為了其婚事殫精竭慮,但自身不是富裕之家,拿不出多少嫁妝,瘸腿姑娘的姻緣實在難尋。

當陳大嬸尋到了鄰村的一戶獵戶,那漢子年紀大了些,但也算能幹。

陳阿三卻搖了腦袋。

她從小屋裡取出了一個木匣子,裡面是她這些年攢下的銅板,一千零三十八文,將之盡數交予,對陳大嬸說了句糊塗話。

“阿孃,我想去找到我自己。”

她識過幾個字,留下了張字條便拎著一把殺魚刀去往了深山中的道觀。

第二天坊市上便都知道賣魚陳家的三女兒得了一場病疾,去得匆匆,這是陳阿三字條上的意思,如此才能叫出嫁的大姐和家中兩個嫂子名聲不受影響。

她剃去頭髮,卸了殺魚刀,得了個新名“慧真”,日日坐禪。

慧真一次次地閉上雙眸,明心叩問:“我降於世間,是要做什麼,往哪裡去?”

清瘦倔強的小尼姑漸漸變成了慈眉善目的老尼姑。

當她此生最後一次睜開眼的時候,眼眸渾濁,瞳仁棕黃,帶著垂暮的蒼老,可卻偏偏蘊著一股難言的內斂寶光,若明珠去塵。

“善。”

她看到了一道長橋,雲霧縹緲,說不上長,說不上短,但可見得橋的盡頭處有一金裳少女正扭頭看向她,唇角帶著輕笑。

我找到了我自己。

……

扶桑神樹下,赤金色的光團中隱約露出了中心女子的模樣。

羲嫦,羲玄和羲崶三尊老祖率先變化,縮小了身形落到其下。

羲嫦燦金色的眸子微眯,帶著尊崇和敬畏。

“竟當真有神烏之血留存於世,可為何不是純正的妖神之軀,而是人族軀殼?”

羲崶也是頷首,語氣中帶著散不去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