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割手腕會死,但他竟然也不覺得痛,更不覺得害怕,甚至想著死了也許更好。

但每次外婆就會特別的心疼,把他緊緊抱在懷裡,哭得不能自抑,到現在他還記得外婆的懷抱特別的溫暖,衣服上還有一股很清新的洗衣粉味道。

母親是在他六歲的時候過世的,當時他一點兒都沒覺得難過,甚至有一絲慶幸,起碼母親去世了,外婆就不用那麼辛苦,既要照顧母親,還要照顧他。

後來他又想,也許他跟著母親一起死了更好,這樣外婆一個人會輕鬆很多。

可有天夜裡,外婆卻抱著他哭著說,如果沒有他,她也活不下去了。

外婆最開心的那天,應該是他和陸言歡結婚的時候。

她沒能看到自己的女兒結婚嫁人,但總算見到自己的孫子結婚娶妻。

周鶴凜靠牆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閉著眼睛,腦海裡卻一遍遍浮現和外婆有關的記憶,腳步聲響起,他才睜眼看了過去。

陸言歡走得極快,氣息有些喘,見到周鶴凜,她立即開口問:“外婆呢,她怎麼樣了?”

周鶴凜偏頭往監護室裡看了眼,說:“你進去吧,她在等你。”

陸言歡一愣,“你不進去嗎?”

周鶴凜臉色很冷,彷彿眉眼都染上了冰霜,“不進去了。”

陸言歡看了他眼,沒說什麼,去找護士拿了無菌服換上,進了重症監護室。

裡面除了滴滴的儀器聲,安靜的讓人心驚。

陸言歡沒見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去世的也很早,她其實沒怎麼受到過隔輩長輩的關愛,周鶴凜外婆卻給了她很多,尤其在她父親出事那段時間。

周鶴凜外婆跟她講了很多她的事情,她覺得外婆是個很有力量的女人,而她顯然比外婆要幸運的多,既然如此,又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她走到病床邊,彎腰靠進老人,低聲喊道:“外婆,我是言歡。”

老人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一條縫,她的頭已經不能動彈了,隻眼珠子朝陸言歡這邊艱難的挪動。

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滿是皺紋的嘴,大張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卻半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著老人這般,陸言歡胸口酸楚不已,眼淚瞬間就滾了下來。

從監護室出來,周鶴凜仍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兒。

他看向陸言歡,輕頷首:“謝謝。”

陸言歡眼睛通紅,她緊抿了下唇,忍著眼淚,哽澀問道:“外婆還能好嗎?”

她話音剛落,監護室裡就響起一陣警報聲,跟著醫生護士朝這邊疾跑了過來。

陸言歡呆怔站在一旁,忘記了反應。

周鶴凜挪動腳步到門口,平靜的望著監護室裡面,眼底的情緒都層層冰封了起來,高大的身體立在哪兒,彷彿輕輕一碰就會倒塌。

十來分鐘後,醫生走了出來,看著周鶴凜和陸言歡,遺憾的搖了搖頭。

周鶴凜身體顫了下,眼看就要倒下去,陸言歡下意識伸手扶住他。

他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眼底一片血紅,卻沒流出半顆眼淚。

陸言歡第一次看周鶴凜這樣,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最後也只說了“節哀”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