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自己這樣的高二學生,就只能自謀出路。

在很大程度上來說,自謀出路,也就意味著沒有出路。

因為她的家裡人,不可能願意把幾千塊錢的額外支出浪費在她這樣一個女孩子身上上了高中又能怎麼樣呢?考上大學了又能怎麼樣呢?

還不是要嫁人的。

當然,她也聽說在一些地方,嫁人的彩禮、尤其是女大學生的彩禮可以要得很高,自己當時也是用這個理由來說服父親的,可問題是,那樣的收益太遠了,遠到連自己都沒法確定它到底會不會發生。

更不用說自己的父親,那是一個扶貧工作組發下來羊崽子的第二天,就會直接把它殺了燉湯的男人。

想到這裡,阿紫長長嘆了一口氣。

身後的揹包並不沉重,卻壓得她隱約有些透不過氣來。

裡面裝著的其實也就是一床薄薄的被子、外加兩套換洗衣服、一隻牙刷而已。

整整兩年的時間,她在學校裡過的是如同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她以為靠著自己的努力就可以考上大學、就可以走出這片大山,去看一看更大的世界如果有可能的話,還可以試著去改變這片她誕生的地方。

可是現在,她無法掌控的不可抗力摧毀了她的理想,那些原本鋪設好的道路,在一夜之間,全部坍塌了。

路越走越遠,阿紫已經遠離了委只洛鄉的主路,開始踏上回村的小路,在到家之前,她還要翻過4座大山,跨過兩條河流,然後再爬上一段上百米高的天梯,才能真正到達那個被稱之為“家”的地方。

這一段路,她走了整整六個小時,而等她推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卻根本不是什麼期望中的溫馨的燈火和熱騰騰的飯菜,而是爛醉如泥躺倒在地上的父親和木然地收拾著碎了一地的碗筷的眼角青腫的母親。

“阿媽!”

阿紫的心猛然抽痛,她扔下揹包走上前去拉住母親,焦急地開口問道:

“他又打你了?”

母親點點頭,沒有說話。

“幹什麼又打你?又是怎麼了?”

看著阿紫風塵僕僕的臉,母親嘆了口氣回答道:

“有人過來賣那東西......他拿家裡的錢去買了,結果是假的。氣得打我。”

聽到這話,阿紫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怒容,她完全明白母親所說的“那東西”是什麼,在幾年之前,那些從境外流入的毒品幾乎蔓延了整個涼山地區,而自己的父親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或者說,是自甘墮落者。

但是,在持續多年的嚴打之下,毒品幾乎已經在這片地方絕跡,而買不到毒品的父親便轉而開始酗酒,每次酒醉之後,都會用各種理由對自己和母親施暴而這也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的原因之一。

“錢呢?家裡的錢都讓他拿走了?還有嗎?”

“沒有了,一分也沒有了。我本來還留了點讓你下個月帶到學校去,經不住他打,讓他拿去買酒了。”

說到這裡,母親漠然的雙眼裡終於流出了兩行眼淚,阿紫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幾乎深入到了肉裡。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掉落在地上的菜刀,心裡不住地翻湧起瘋狂的念頭。

也許只要自己撿起刀,也許只要輕輕鬆鬆地揮出一下,母親的痛苦,起碼就可以結束了吧?

她向前走了兩步,把菜刀握在手裡,沉默的站立良久之後,最終還是把刀放回了地鍋旁的菜板上。

無論是情感還是理智上,她都沒辦法跨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