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的決定被迅速上報給了上級領導,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後,在某間幾乎已經成為專門針對“燧人”相關事項討論室的辦公室裡,幾個最關鍵的科研和決策人員便被召集了起來,開始討論有關國際合作的問題。

坐在最中間的中山裝男人仍然是第一個發言,在環顧一週之後,他開口說道:

“今天這次會議的目的大家都已經清楚了,主要是針對神光5號專案、羲和專案是否需要引入國際合作的討論。”

“在此前,我們已經收到了大量國際合作申請,但這些申請都被我們暫時擱置了。”

“這中間的原因有幾個,我們需逐一進行討論。”

“根據報告,已知葉舟對國際合作是持有積極態度的,但他不一定能想得到這種合作可能帶來的影響,所以,我們今天的討論需要先忽視掉他的意見,從純理性的角度來進行判斷。”

“好了,現在,我們先進入第一個問題:如果引入國際合作,對保密性的影響有多大?可能造成的洩密後果我們是否能夠承受?”

聽到中山裝男人的話,其中一名戴著眼鏡的學者舉手說道:

“首先,我要糾正各位的一個誤區。”

“在基礎科學領域,實際上是不存在所謂‘保密性’這種說法的,這完全是一個認知的誤區。”

“事實上,對人類來說,可控核聚變在理論基礎上的所有障礙都已經被掃除,之所以直到現在我們還沒有實現可控核聚變,原因有兩個。”

“第一,前景的非確定性;第二,能源替代的非緊迫性。”

“後者大家都很清楚,當前階段,化石能源和部分太陽能、風能為代表的新型能源已經足夠滿足人類社會的短期發展需求,所以,開發像聚變能源這樣的革命性技術的推動力是相對比較弱的。”

“但要怎麼去解釋前者,我需要引入一個概念,那就是,‘技術無法超脫時代的詛咒’。”

“我們從小就知道電燈是愛迪生髮明的,但實際上他只是第24個發明的人。在他之前,已經有23種可用的燈絲材料了。

“我們認為無線電是馬可尼發明的,但是其實在他發明的前後兩年,特斯拉和波波夫也獨立發明了無線電。”

“谷歌誕生了1996年,但是類似的東西1996前後有十幾個了。”

“這其中任何一個發明者都很偉大,但是他們任何一個都不是獨一無二、不可或缺的天子驕子。他們的成功只證明了一件事情:他們所處的時代,已經準備好了這個發明出現的各方面條件。”

“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我們確信核聚變的時代來了嗎?”

“沒有人知道現在我們欠缺的是什麼,也許是材料技術不行,也許是計算機技術不行,也許是精密機械加工技術不行,甚至有可能是通訊技術不行......核聚變的研發,對世界來說就是一個盲盒,所以也不會有任何一方願意孤注一擲地去投入,為他人去趟雷。”

“也正是因此,核聚變的技術突破始終無法快速達成。”

“但是現在,我們有了確定性的判斷,這個判斷的依據就是燧人,葉舟。”

“正如之前在航發領域所做的事情一樣,他所提供的技術突破每一次都會精準地排除掉核聚變技術上的一個難點,或者說暗雷。基於此,我們可以確信:核聚變時代已經到來。”

“所以,我們會投入大量資金和資源去進行相關技術的研發,同樣的,我們的對手在注意到我們的動向之後,也會簡單地得出與我們相同的判斷。”

“他們也許沒有一個燧人去幫他們趟雷,但是,只要確定這項技術的前景、保持與我們同等的投入,他們一樣會在核聚變上達成突破正如我最開始所說的,核聚變並不存在任何理論難度,缺的只是時間和資源投入。”

“綜上,關於第一個問題的結論就很清晰了:核聚變技術並不存在保密需求,只要我們開始投入,就意味著全世界都會跟進,他們也根本不需要竊取我們的技術情報。”

“既然如此,與其去榨乾我們自己的資源、拖慢研發進度,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地引入合作,儘可能壓縮實用化的程序。”

“當然,關鍵技術比如特殊材料技術還是要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的這個部分倒是不難保密。”

聽完學者的分析,所有人都點頭贊同。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邏輯,當一個技術實現的可能性是100%時,那麼合作與否,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如果不合作,對方可能會比你慢幾年,但這與“有限度合作”帶來的結果是一樣的。

而這個理論,也正是諸多基礎科學、基礎性技術領域中,世界各國都傾向於合作的理由。

因為哪怕是完全敵對、甚至處於交戰狀態的兩國,基礎性技術上的合作也是最優解。

“劉同志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對現代技術的判斷不能停留在手工業和農業時代——那時技術只來自個別工匠的靈機一動而非有組織有系統的研究,所以技術極容易保密,但現在、尤其是核聚變這種複雜的系統性突破技術,是完全不同的。”

“好了,那麼我們的第一個問題就已經解決了。現在,我們進入第二個問題。”

“核聚變技術發展所導致的中東地區地位下降、中東局勢進一步惡化的後果,我們能否承受?”

聽到中山裝男人的問題,會議室中的眾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