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父皇的不敢置信,劉彘很是憂愁的說著道:“實在是衛綰老師平時給兒臣所授的儒學,與太后讓汲黯老師所教導的老子之說互相矛盾,兒子愚鈍,不知何去何從……”

而後,劉彘“善意”的提醒自己的父皇道:“父皇平日裡教導兒臣要尊師,可兒臣現在……現在卻是不知應該遵從哪位老師……”

劉彘之言,頓時使得衛綰和汲黯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對於自己的兒子之言,皇帝在考慮了一番之後,將這個頗為棘手的問題直接甩給了太子的第一個太傅衛綰道:“衛綰,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對於皇帝的問詢,衛綰依舊是那副略顯淡然的神情:“道不同……不相為謀——微臣不通老子,所以,並不知其有何矛盾!”

皇帝微微沉吟了一番之後,徑直伸手示意劉彘道:“那麼你說,有什麼矛盾的地方?”

“實際上,儒學與老學之間,是形同水火的,祖母希望我學黃老,衛老師讓我學禮教,孔子說,‘禮乃國之大本’,但是老子卻是,‘禮是道之皮、亂之首’,衛老師讓我學聰明,‘好學不倦,學而時習之’,以智慧求仁善,早上知道真理,晚上去死也值得,而老子卻說,‘古時善於行道的人,不是教人民聰明,而是教人民愚樸’,人民之所以難治,是因為他們有太多的智巧心機,所以用智巧去治理國家,只會多處盜賊,不用智巧去治理國家,才會讓國家幸福——這麼說起來,不是要人越蠢越好嗎?那我還要學什麼智慧呢?孔子說,‘君子之政,定要舉賢用能’,而老子卻說,‘不尚賢,使民不爭’,他們所主張的道理都是相反的!”

聽得劉彘之言後,皇帝頓時若有所思的望著劉彘的兩個老師道:“他說的這個問題,是個大問題,朕看你們二位……一時間也說不上什麼,這樣吧,明天,從太場府中,請兩位博學之士,讓他們來談談這個問題,朕和你們就去聽一聽……好不好?”

皇帝既然都這樣詢問了,兩位太子的太傅自是不敢推拒,當即,衛綰先行拱手而拜道:“好,臣……現在就去安排!”

“這下好了,針尖對麥芒,搞個水落石出!”太子劉彘很是高興的連連點頭著。

…………

螢幕前,觀眾們在看到這一幕場景的時候,大部分人全都露出了極為感興趣的神情。

“學說之爭嗎?這個想來一定有趣!”

“不過……劉彘這傢伙還真是有點兒本事——他之前所說的清靜的思考思考,我們並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那就說明他的確是敏而好學之人,可若不是如此,清靜的思考只是他臨時胡謅出來的,但是即便如此卻依舊能夠引發此次的事件……如此看來,這樣的劉彘貌似更加的可怕一點!”

“可怕嗎?那不是應該的嗎?畢竟,他的後兩世可是朱元璋和李世民啊!”

…………

正當螢幕前的觀眾們在討論這些的時候,螢幕之中畫面一轉,第二天的學者之爭已然開始。

“今天談的都是大學問——朕平時那麼多的事兒,也沒有時間多讀聖賢的書,今天很好,聽聽各位各自的講述,暢所欲言!”皇帝很有興味的如是言道。

“陛下!”聽得皇帝之言,當即有學者站出來拱手而拜道,“黃老之學的淵源可追溯至皇帝、伊尹,遠宗彭祖、老子,其要旨是清靜無為,不尚賢、不尚爭、順應天道,以無為治天下——本朝自高皇帝開基以來,經留侯張良、丞相陳平的倡導,施政一向以大家無為之術為原則,高皇帝除秦苛政繁法,立法以簡約民三章,不擾民、不興事,使人民得到休養生息、百業興旺,從而有了我漢家五十年的太平,因此,無為而治實為我漢家治理天下的思想大本,這是輕易變不得的,變則生亂哪!”

此人剛一說完,儒家那邊當即有人拱手出列道:“陛下,臣以為,此一時彼一時也——高皇帝經大亂之後,海內空虛、人心不安,審時度勢、施行安民養民的無為政策,當時自有他的道理,但今日之天下已不可純以無為之道治之,這個道理,以高皇帝之英姿聖武,也早已講過……”

環顧了在場的眾人一眼後,這位儒家學者繼續說道:“高皇帝得天下後,朝綱未立、君臣無禮,陸賈建議高皇帝振興儒學、尊禮孔子,高皇帝說,‘你老子在馬上取得了天下,搞那一套做什麼?’陸賈問,馬上得天下,難道也能在馬上治天下嗎?於是高皇帝幡然醒悟,說,‘你講的對’,於是,命陸賈、叔孫通,仿效周禮粗製禮儀,聖人說,‘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七王之亂為何發生?就是因為國家典章制度不立,禮崩樂壞,子不子、父不父、臣不臣、君不君——現天下大定,諸侯削弱,正是勵精圖治、變法更化、實施大有為之政的大好時機呀!”

儒家這邊的人剛開口說完,道家那邊當即又有人懟了上來道:“請問……你所謂的有為,是不是就是要推翻我們老祖宗一直留下來的政策呀?”

“有為……就是要更新變法!”儒家學者認真的解釋道,“興禮崇德、上尊聖王、外攘夷狄!”

道家學者聽得此言,當即開口反懟道:“擅變古法,擾亂國本,天下必定大亂啊!”

“不斷更化才能進步,當年夏桀暴虐,所以商湯興起有為之師,奪了他的天下,後來商紂暴虐,周武王興有為之師,也奪了他的天下——古法有善有惡,惡法不除、善則不立,昔日之善法,到今日也可能成惡法,如果桀紂之法不破,那麼今日不還是桀紂的天下嗎?”儒家學者開始擺事實、講道理道。

“不對!”道家學者中,當即有人徑直站起了身來,“你之舉例,湯武兩例皆不得當——桀紂雖然暴虐,但仍是國君,湯武身為臣下,出兵打國軍,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那依照您看來,湯武究竟該如何做呢?”有人站出來詢問這位道家學者道。

“我道家主張因勢利導、順應天道,帽子再破舊,也要戴在頭上,鞋子再新,也只能穿在腳上,這叫……上下之分!”道家學者很是認真的警告著那些儒家學者道,“天命之道不可不尊……”

“那麼請問黃博士,當年秦王暴虐,我朝高皇帝起兵,誅除秦王的暴政,……是不是也是違背了天命呢?”儒家學者開始咄咄逼人道,“難道高祖起兵不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難道今日,我們還應該順應亡秦的天命嗎?”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聽得此人之言,那位道家學者不禁用手拼命的點指著那位儒家學者道,

“你竟敢亂扯本朝之事?”

對於此人之言,那位儒家學者就連一丁點兒的異樣神情都沒有流露出來,他所要做的,只是藉此機會趁勝追擊道:“高祖皇帝起兵推翻秦王暴政,行得就是大有為之革命,這才創下了我漢家的千秋大業,這難道不是順乎天而應乎人的仁善之舉嗎?既然是,那麼後之為君者,就為什麼不可以不斷革新、有所作為呢?”

“你……你你你你你……你……”被辯的啞口無言的道家學者除了“你”字外已經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麼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