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暮春,穀雨時節,大雨磅礴,潑灑在太安城中。

此時,離五更破曉,還有一小段光景。

一名身穿大紅蟒衣的男子,走在深宮大內。

手持幾張,與尋常禁蠍符截然不同的黃底朱丹符籙。

另外一隻手,下垂在袖,提了一把普通的油紙傘。

緩緩穿廊過道,往皇宮玄武北門走去。

男子無眉無須,一頭雪白頭髮,兩縷雪白長髮,垂在鮮紅蟒袍前。

持符探袖的那隻手,粗看,只是修剪乾淨,如女子白皙修長。

細看,袖口竟有無線紅絲,如纖細小蛇,扭軀飄搖。

袖中,藏有三千紅絲。

今夜,離宮多日的韓貂寺,回宮了!

那枚,安插在北涼王府之中,北涼世子身邊多年的密探,終於傳來訊息:

“北涼新王徐千秋,孤身入北莽,行蹤不明,欲殺之,此乃天賜良機!”

雖才是穀雨,約莫是近湖的緣故,驟雨過後,附近蛙聲一片。

北門玄武,有一座更鼓房,以及紕漏的一間刻漏房。

這名,雖白髮如霜,面容卻保養得體,瞧著才中年模樣,蟒衣太監,腳步竟無聲無息。

如同一隻,行走於夜幕之中的捕鼠紅貓。

在皇宮大內,有資格身穿紅蟒衣的宦官,屈指可數。

太安城皇宮,號稱浩浩蕩蕩,共計十萬宦官。

這其中,雖是誇大其詞,十萬只是虛數。

卻也側面說明,這個坐擁天下的趙姓家族,宦官何其之多。

韓貂寺一路來到玄武門,貼上畫有雄雞啄蠍的朱丹符籙。

他不識字,自然不認得那些精妙符咒到底寫了什麼。

年幼入宮前,他沒錢進入教塾,或者私學。

入宮後,跟了主子,忙碌得,顧不上學文識字。

再後來,主子成了九五至尊。

大概是為了避嫌,他也就沒了讀書的心思。

站在門下,看著那張,由龍虎山趙丹坪,提筆親寫的符咒,這位大宦官嘴唇微動,說了三個字,無人可聞:

“鬼畫符!”

房內,有奉御淨人,侍奉那名男子穿上正黃龍袍。

男子聽著窗外雨聲,笑聲溫和,道:

“穀雨降雨,萬物清淨明潔,是個好兆頭。”

彎腰的韓貂寺,兩縷下垂頭髮,幾乎觸及青石板地面,輕聲道:

“啟稟陛下,六皇子昨李託人送了些,雨前香椿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