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門口的燈仍舊亮的刺眼灼燒著人心,顧岑六神無主的在走廊上踱步,整顆心彷彿被稻草填滿。

黎念之走到女人的面前,她的秀髮已及頸肩,不偏不倚的落在觸目驚心的淤痕,從修長的脖頸中間一路像兩側延伸,很明顯的是五指張開的掐痕。

“坐下等吧。”他輕輕瞥過視線,眼底多了些意味不明的複雜情緒,可還是淡淡地說道。

女人一邊啃食著指甲,一邊慌亂地搖搖頭,“我還不確定默默是否安全,我不能坐下。”

黎念之不知為何突然從心底裡升騰出戾氣,一股壓不住的火氣騰的燃起,“我說讓你坐下,即使你累倒在這裡,對默默也毫無用處。”

他垂下眼,喉結滾動了下,喃喃自語道:“你從來都學不會心疼自己。”

顧岑頭一次被黎念之吼得不敢出聲,向來張牙舞爪的人發起火來其實並不有多令人可怕,反倒是平日裡溫文和煦的人突然兇起來才更讓人委屈。

黎念之見顧岑乖乖地坐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視線交匯時又飛速地躲閃,此時她垂著頭只能看到撲扇的睫扉,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委屈極了。

他仰起頭,手指煩躁地插在頭髮裡,明明他的心像被凌遲過一樣痛,可還是見不得她的委屈,見不得她小鹿一樣哭紅的鼻頭。

黎念之蹲在女人的面前,虔誠的像一位信徒,他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住女人冰冷柔軟的指節,柔聲地說道:“抱歉顧岑,我只是擔心。”

顧岑眸子浸滿了水光,慘白的唇角嚅動幾下還沒發出聲音,就見黎念之不知何時手裡突然多了一卷紗布。

男人修長的指節扯開紗布,輕柔地一圈一圈環繞過顧岑的頸間,她能輕易的感受到他指尖的溫暖與打在她頸側溫熱的呼吸。

不知為什麼她竟然一點都不反感。

顧岑再一次看清他眼瞼下的小痣,曾經有人說過當你觀察一個人,連他最隱晦的一個痣都不放過的時候,那一定就是對他動心了。

那她呢?

她剛匍匐跪倒在另一個男人身下,現在怎麼可以玷汙這樣純淨美好的人?

顧岑右手猛地握住黎念之小心翼翼包紮的雙手,男人雙手忽爾一僵,眼底的熱切卻對上了堪稱浸滿冰霜的眸子。

“何必搞這些欲蓋彌彰的事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我說出去我才爬下傅琛的床,也只會讓全江城的女人羨慕而已。”

黎念之眸底的光在這一瞬間粉碎個徹底,灰暗的眸子仍是定定地望著顧岑,手指在空中頓了片刻,“這是你的……真心話麼?”

喉嚨吐出的每個字都像裹了刀片,他感到血腥味瀰漫整個口腔。

天知道顧岑是靠著多大的定力與決心才在那雙真摯的眼眸中說出傷人傷己的話,“比珍珠還真。

怎麼,你是不相信嗎?要不我脫給你看?我身上都是留下來的痕跡,不過還是不要給你看了,你也只是個大學生。”

一副渾然不在意甚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驕傲模樣。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怔愣機械地起身,眼神空洞麻木壓根沒注意到身後護士的推車。

針管注射器吊瓶等醫療工具叮咣響地砸在了地上,黎念之連連道歉,魂不守舍地幫忙拾起碎片,卻一不小心劃傷手指,鮮血直流。

“先生,你手受傷了還是先去包紮一下,放著我來就行。”一旁的護士急急忙忙地說著。

可黎念之只是微笑著搖搖頭,那笑比哭還難看,他起身走開,高大冷峻的背影是說不出的落寞孤寂。

顧岑剛剛站起的上身又猛地跌回去,她用手狠狠掐住大腿,強迫自己換上最冷漠的偽裝。

片刻,醫療室的門開啟,護士急急忙忙地喚道:“誰是默默的家屬,現在病人需要緊急輸血。”

兩個不由分說咻地一下子圍住了護士,異口同聲地說道:“我是,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