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殺了他們!殺了這些貪官!”

菜市口的刑臺上,隨著一聲令下,幾個劊子手手起刀落,幾顆人頭滾落在地,腔子裡噴出一股血柱,接著幾具無頭屍體便撲倒在臺上。

梁園作為監斬官,冷冷看著這一切,面上沒有半點表情。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百姓們的叫好聲和死屍家人們的哭喊聲混成一片,在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只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大人,監斬職責已盡,您該向皇上覆命了。”

身旁官員輕聲提醒。梁園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目中又是一片清明。他輕聲道:“何老夫人年事已高,還要經歷喪子之痛,你派幾個人,好生護送她回去吧。”

“是。”身旁官員答應一聲,招手叫來幾個隨從,低聲吩咐幾句,隨從們便散入人群。

車轎儀仗隊已經準備好,梁園卻擺擺手,對身旁官員道:“左右這裡離皇宮不遠,我想自己走一走,你們先回去吧。”

“大人不可,先前您去大興縣,幾個狗官就組了個刺殺局,害您險些喪命。他們如今雖然伏法,可焉知那些家下人等沒有恨您入骨……”

梁園一瞪眼:“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梁園大好頭顱在此,誰有本事誰就拿去。不須廢話,你們都回去,讓阿昌陪著我就行了。”

阿昌是跟隨他多年的忠僕,手底也有兩下子,然而這些官員哪裡能放心,到底又安排了幾個護衛遠遠跟著,這才憂心忡忡的和儀仗一起離開。

偌大京城,每一條街道梁園都無比熟悉,從他還是一個翰林學子的時候起,便往來奔波於各處。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最初同行的人漸漸離去,卻又被更多的後來人填補,他的身邊,從未有一刻斷了這熙熙攘攘的熱鬧。可每每走在這些街道上,他仍會覺著孤獨,天長日久,這種孤獨似乎已經刻進他的骨子裡,叫他寢食難安。

許是走得累了,看見前邊一個小店的屋簷下有條長凳,梁園便走過去,絲毫不顧自己身為內閣首輔的威嚴,身上穿的是蟒袍玉帶,一屁股坐在長凳上。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眼望著高天流雲,喃喃自語:“阿樓,你可看見了?我又殺了幾個大貪官。當日還未禁海時,他們便上躥下跳,說什麼不禁海便是與民爭利,便是禍國殃民,到頭來,最禍國殃民的就是他們。”

說到這裡,不禁輕聲嘆了口氣:“你不知道為揪出這幾個傢伙,我費了多少勁。前些天做個局,誘使他們刺殺我,結果我差點兒就真死了,我那會兒想著,死了也不錯,就能見你了,後來又一想,不行,答應你的事我還沒做到……”

聲音漸漸低沉下來:“我答應過你,禁海自我始,亦必自我終,做不到這一點,九泉之下……我無顏見你。只是……唉!太難了,哪怕你能在身邊幫我一把,我也不至於這麼難……”

興昌默默聽他低語,回想起許多年前,兩個少年人相交莫逆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也是悵然,忽聽身畔一個顫抖的聲音響起:“您……您是梁……梁閣老麼?”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