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亮身子猛地一震,他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事沒經歷過?蘇挽秋這幾句話,勾起他腦海中遠遠近近的回憶:賭輸了想翻本的人,何止是學狗叫?你就給他十幾個錢,讓他替你挨一頓揍,他都興高采烈。這事是他親眼見過的。

“爺爺,賭徒是沒有理智的,不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從此再也不敢沾邊兒,他就會變本加厲。今天大伯賭輸了敢賣我,明日他輸了就敢賣二姐和四妹妹,後日輸了就敢賣家裡的房子和地,再到後來,輸無可輸,妻子女兒,沒什麼是他不敢賣的,那會兒你再想攔著,他還認不認你是他爹都說不準。”

眾人起先都被蘇挽秋的瘋勁兒和菜刀震住,不敢惹她,便只能安靜聽她說話,及至聽她說完,身上都出了一層冷汗,覺著她的話很有道理,這麼多年,賭輸了傾家蕩產賣老婆兒女的,沒見過也聽說過好幾起,誰敢說蘇義山不會變成這樣人?

“你……你放屁,你不要胡說,我不是這種人。爹,你別聽她的,她這是為了害我才故意嚇你們,爹,你兒子的人品是什麼樣你還不知道……”

“是哦,大伯的人品可好了。賭輸了錢就賣侄女兒;剛賣了魚就敢再賭,把五兩銀子輸個精光;公中替你還賭債的三十兩也決口不提,反正這個年過得簡陋,也是咱們家人幹活不勤快,賺得少,決計不是因為你輸了三十兩的緣故……”

“你給我閉嘴……”

蘇義山氣急敗壞,忽聽身後一聲怒斥:“該閉嘴的是你。”

“六叔,你不能再慣著她,都是你慣得她這樣無法無天。”

蘇義山很憤怒,連帶著對蘇明江的口氣也不是很好,卻見這六叔站起來,目光冷冷盯著他:“我不慣三丫頭,難道慣著你?慣著你再去輸三十兩,讓全家老少喝西北風?”

“我……”蘇義山語塞,悻悻道:“我……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以後再不賭了。”

“義水,義豐,你們來說說,你們大哥的話可不可信?”蘇明江轉向兩個侄子,只見蘇義水一臉呆懵,蘇義豐期期艾艾,都不肯說話。

“爹,三叔,這話是得好好想想再說。想一想賭鬼的話可不可信?再想一想這會兒若是幫大伯開脫了,回頭你們是不是甘心情願陪他喝西北風?”

“你閉嘴,少在這裡挑唆使壞。”

蘇義山氣得大叫。蘇明亮面對如此亂局,只有唉聲嘆氣的份兒,搓著手愁眉苦臉道:”不管怎麼說,也……也不能讓三丫頭剁了她大伯的手啊。”

“好。不剁手。”

蘇挽秋此言一出,眾人全都鬆了口氣,旋即就聽她斬釘截鐵道:“不剁手可以,但我要剁他一根手指。”

眾人:……

“你……你乾脆殺了我……”

蘇義山跳腳,卻見蘇挽秋緊握手中菜刀,高聲道:“你以為我不敢?前晚要不是六叔爺,我就和你拼個同歸於盡。大伯,早告訴過你,我不怕死的,你也不怕嗎?你不怕咱們倆就一起上路。”

“你……爹……你得給我做主,咱們家不能出一隻夜叉潑婦啊!”

蘇義山唯有向老爹求援。蘇挽秋鄙夷看著他,早知這大伯就是個窩裡橫的慫貨。你但凡退讓一步,他便成了螃蟹橫行霸道;你若是進逼一步,他就是個王八,頭縮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