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清晨,原本是愜意的。天微亮時,炎熱尚未成熟,清涼透爽。而潯江,昨日還是炎熱酷暑,現在卻突然下了雪來。潯江的水很靜,看不到它在波動。潯江的水很清,看得見江底的沙石。江邊上柳樹依依,飛雪的凍結下,柳條異樣的垂直。仿若犯了錯的丫頭,一動不動地站立著。一輪火紅的太陽,自江面上緩緩升起,輝光在雪花間跳躍地穿梭,那般的虛幻,那般的觸手不及。可能是這場雪來得太突然,江上,沒有成群的江鷗,沒有忙碌的漁船。只有一葉扁舟,在這片的江面上,孤零零的,隨波逐流。

“這是什麼鬼天氣,趕緊給這丫頭添張棉被,凍壞了,就麻煩了。”船頭站著一位中年女子,她頭上別有一支太陽鳥狀銀飾髮簪,大眼細眉,櫻桃嘴,雖是秀氣可愛,身上卻有一股無可言明的肅嚴感,神采奕奕,不怒而威。

女子轉身,俯身走進船艙。艙內,躺著一位小姑娘,正悠悠醒來。她面色紅潤,行動有些吃力。顯然是受了重傷,好在調理得不錯。

“你醒了?”

“您是?這是哪?”小姑娘環顧四周,看著陌生的環境,盯著眼前陌生的女子,疑惑道。

“我叫冼英,大家都叫我百合,你就叫我百合姐吧。這裡是潯江,我們在船上。”

“潯江?我怎麼到這的?”

“你被神族所傷,是我把你救來的。”

“三少怎麼樣了?”小姑娘好像記起了什麼。

“你是說和你一起的那小男孩麼?不知道,我帶你離開時,也有人搭救了他。”

“送我回去,我要去救她。”

“小心傷勢,不宜激動,動作小些。你已經昏睡了一個多月,回去已於事無補。”

“一個多月?”小姑娘驚訝又驚慌,急得淚水不停地打轉。

“是的,一個月零五天了。對了,你叫什麼?”

“我……我叫莘嵐,我要回去。”

“莘嵐姑娘,且聽我說,你和你口中的三少,天資卓越,都被神族盯上了。如果你回去,不說必死無疑,也是會麻煩不斷。況且你現在有傷在身,回去不僅幫不上忙,還會連累你的家人,你可知道?”

“我……”

“且跟我回嶺南,好好修行,等他日學而有成,可以保護自己,再回去也不遲,你可願意?”

“百合姐姐,求求你,我知道你一定神通廣大,救救三少吧!”莘嵐激動地哭了起來,一陣哀求道。

“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當日沿江而上,是來做重要偵查任務的。根本不允許與神族遭遇,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現在任務已完成,不可能拿千千萬萬族人的性命開玩笑回去救你的三少。”冼英一陣嚴肅了起來,過了一會,柔聲道:“吉人自有天相,三少不一定有事的,你還是安心養傷吧!”

“我……”

“聽姐姐的,你回去只會是災禍,還牽連親人、朋友及族人,我當時是一番權衡後,才沒有道別,留下一把梳子,便帶你離開籬笆界的……”

……

高赧城,被這場稀稀疏疏的飛雪所籠罩,顯得一片蕭條。 卯時,原本應該是各城門人禽川流不息的。此刻,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靜得讓人有些發慌。

城裡。原本小孩成堆的鼓樓坪、畫橋,也沒有了往日的嬉鬧。倒是沒有季節感的畜禽,呼聲一片,好不熱鬧。雞鳴聲,豬催食聲,牛角撞圈聲,特別是消化得快的鴨子,叫聲如雷,讓人心煩意亂,但也讓人為之心安。家家戶戶的一陣陣舂米聲,一縷縷炊煙,倒是一副人氣十足的景象。

峭壁上的吊腳樓裡,楊府各門緊閉,氣氛異常的緊張和詭異。原本愛熱鬧的孩子們,此時也在堂屋裡瞪大眼睛,站立著,不敢張聲,一副副肅然的樣子。

“楊家主,您這何苦呢?占卜術法通天,我占卜這些年來,從未失策,你這都占卜多少回了?”一名身穿袍衣,頭頂、脖子和腰間都插得有鮮豔羽毛的男子,看著楊家主,同情了一番。

“以往都是晚上占卜,我們換個時辰試試,或許早上有新的希望。”面板黝黑的男子有些焦慮不安道。

“命由天定,占卜只是與天溝通,知曉世間之事,並未能改命,占卜再多次,也救不回命的。”

“試試,無妨,家裡雄雞多,沒事。”楊家主一副惆悵的樣子。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好吧,我們試試。”

“這是小女常穿衣物的絲蔑。”

“好。”

“這是小女的生成八字。”

“不用了,多少次了?我早記心上了。”

“每次做新的開始,結果或許不一樣。”

“這次也是蛋卜、米卜、雞卜、卦卜一起麼?”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