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鬱醒來後發現窗外下起了細雨,酒店對面那棟有些古老的公寓樓在雨絲沖刷下色調愈發暗沉,讓他想起了小鎮旁的廢棄都市。

走進隔壁的房間,奈也早已醒來,正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雨景,少女聽到程鬱的腳步聲沒有回頭,突然說道:“程鬱,你以前想來伊黎斯做什麼?

“這個嘛,當時考慮過很多,但現在卻沒什麼想法了,在小鎮時我只學會了打獵和做菜,每天靠看書打發時間,但現在可有太多有意思的事能做了。“程鬱揉了揉少女的黑髮,隱約明白她話語中的顧慮但並不在意,照舊推著輪椅向衛生間走去。

“程鬱,無論今天結果怎樣,你都不用再陪著我了,我希望你找到喜歡的事做。”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要相信我那個大叔,但希望今天過後我就有了丟下你的理由,到那時你不要太意外就好。“程鬱用溼毛巾輕輕擦拭著少女的手臂,微笑說道。

“說話算話。” 奈的眼神異常明亮。

“當然。“程鬱明白奈的想法,如果今天義體研究所的事不成功,她不想再拖累自己了,不過那樣也好,或許是奈生活回到正軌的開端。

假如奈安裝高階義肢的事有了著落,自己也大可答應下來,畢竟等到她在調查圖書館事件遇到困難時,自己反悔也不遲。

……

早飯後,程鬱聯絡了伊黎斯大學義體研究所,在說出二人的名字和譚揚的介紹後,對面果然乾脆地答應了他們的拜訪請求,並表示將在大學內迎接他們。

“譚揚真的只是個小提琴演奏家嗎?“程鬱放下電話,有些不敢相信剛才的輕鬆,如果那個義體研究所真如奈所說,傳聞中是研發諾亞人初代的地方,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年輕藝術家的介紹就放他們進去?

“譚揚的父親據說在軍隊裡任很高的官職,這讓她有資源成為全聯邦最出色的藝術家,義體研究所也是因為她的父親才與她交好的。“

程鬱恍然大悟,如果譚揚是近十幾年才被製造出來的諾亞人,那麼按照法律來說她確實有著一對養父母,如此看來,這位小提琴手的背景果然不簡單。

……

在一場泛涼的秋雨中,程鬱和奈抵達了伊黎斯大學,在穿過了一片幽靜教學樓和樹林後,二人在一處寬闊廣場上沉默等待著來接他們的人。看著身邊打傘匆忙行走的學生們,程鬱有些好奇,這個看起來平靜祥和的校園怎麼會和義體研究這種高度機密重要的設施混在一起,於是便從手機上查閱起了這裡的相關資料。

伊黎斯大學義體研究所的建立據說甚至早於聯邦,位於伊黎斯城靠近海灣的一側,在後來這所臨海大學建成後才被劃分進了校園區域,與那些開放給所有學生和遊客的學院區域不同,那十幾座臨海懸崖上的白色小樓是全聯邦公認生人勿近的地方。

據傳自打大學建成以來,每當有人藉機想要靠近義體研究所的那些建築,總會有一些不明身份的男人從角落鑽出來,禮貌的請人遠離。起初這種沒有懲罰措施的保密方式,引起了很多學生的好奇心和挑戰慾望,其中不乏舊海的間諜。他們想出許多方法接近那幾座看似普通的小樓,夜晚偷偷潛入、用儀器侵入監控裝置、甚至是從臨海的岩石峭壁上攀登而上,可是十幾年過去,從來沒人能真正踏進那些白色小樓內一步,因為無論他們何時嘗試,總會發現有幾個笑眯眯的壯漢蹲在那裡等著他們,那些尖端駭客技術在那片建築附近也會百分之百的失靈。對此研究所也沒有發表過任何宣告,那些科研人員每天進進出出,似乎絲毫不在意周圍人好奇的目光。

“可是既然有人在那裡進出工作,又怎麼可能完全保密呢?據我所知就連聯邦政府的義體研究部門都禁不住舊海間諜的滲透。“程鬱從滿是雨水的長椅上起身,摸了摸臀 後潮溼的牛仔褲。

奈也有些疑惑:“現在可以肯定那裡對聯邦十分重要,雖然我們受到了邀請,可是譚揚姐姐只是介紹我們進去,想要讓研究所幫我們還很困難……程鬱,那封信上寫的可行嗎?“

程鬱不知如何回答,他每每想到那晚夜林中危險的康加爾,便對大叔的囑託沒什麼信心,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加倍警惕等待接下來的事。

二人就這樣在細雨濛濛的校園中等待著,終於在十幾分鍾後,一個撐著黑傘的人從小路的盡頭走近,在他們面前停下了腳步。

“譚揚的朋友?”出乎程鬱預料,一道女性聲音從傘下傳了出來。

雨傘邊緣微微抬起,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平靜地看著程鬱二人,女人利落的黑色短髮間挑染著縷木槿花的紫色,好像漆黑曠野中的一道異色閃電。

程鬱看著面前的陌生女人,突然覺得有些安心,這種感覺出乎意料甚至讓他有些惶恐,他立刻試著思考這絲信任感的由來,卻毫無所獲。